哗啦! 湍急的水流被猛地破开,水花四溅,一只带着蹼的人掌扒在了岸边的礁石上,那只手骨骼比常人细长许多,黑色的指甲锋利尖锐,深深插|进了石头中,很快石面上便出现了龟裂的纹路,摇摇欲坠。 在那块石头彻底裂开之前,数不清的黑色鬼纹破开水面,将里面包裹着的人放到了河边石滩上。 “咳咳咳咳!”卫风艰难地爬到岸上,身上的鲛尾鸢翅缓缓褪去,鬼面白目也随着他抬头的动作逐渐消失,那些缠绕在江顾周围的鬼纹也依依不舍地离开,化作黑雾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师父!”他顾不得身上狰狞的伤口和湿漉的衣裳,手脚并用爬到了江顾身边,将人扶起来,“师父,师父?” 靠在他肩膀上的青年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即便刚从水中出来,那身白衣也早被染成了深红,周身半点灵力都寻不到。 卫风一慌,搭脉想往江顾体内输送灵力,但他的灵力刚碰到江顾,便被对方凶残的抵挡了回来,元神上丹田所在处顿时传来阵剧痛,元神竟有碎裂之势,卫风见状急忙收了手,神色惊恐地看着昏死过去的江顾。 是师父之前在他元神上留下的烙印! 之前曲丰羽明里暗里提醒过他,江顾在他元神上留下了一种特殊的印记,这印记极为诡谲,一旦他试图伤害江顾或者江顾陨落,他只有魂飞魄散一个下场……卫风起初并不以为然,笃定江顾不会这样做,后来他也只是想办法掩盖住避免被江顾追踪,有意无意并没有太过关注这个烙印,也没有想太多。 卫风抿了抿唇,不信邪又试了一次,这回不等灵力碰到江顾,他便被反噬,一口血哇得吐了出来。 他咬紧了牙关,直勾勾地盯着怀里的江顾半晌,放弃了用灵力试探,扣住江顾的后颈便径直吻了上去,却在快要碰到江顾嘴唇的前一瞬,被他身上浮现出来的法阵牢牢困缚其中,若不是他事先留了些鬼纹在远处接应,便又要同上次一样被直接炼化在那奇诡的法阵里。 他不死心又试了几次,但凡有冒犯的念头或者动作,无一例外全是杀招,倘若他在水中没能及时醒悟收手,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迎接他的只有被炼化一个结局。 ‘……江顾极为谨慎又极其聪明,手段诡谲出奇,不然你以为他这个资质又生了这幅容貌,如何能安稳活到现在?’ ‘觊觎他的人不知凡几,至今没听说谁能得手,死讯倒是不少……’ ‘……他只是单纯地在利用你,你元神上那烙印便是最有力的证据,谁家师父会下如此阴损的东西在徒弟元神上面……’ ‘他谁都不信,你不会成为例外。’ 曲丰羽的话清晰地在他耳边回响。 河滩边阴风怒号,湿透的衣裳被吹干又被溅起的水浪打湿,卫风血淋淋的瘫坐在地上,失神地看着昏死过去的江顾,良久,才自嘲地笑了一声。 反正早就习惯了,他想。 师父扮成周怀明时 , 对他下手更狠辣无情, 只留他半口气的情形比比皆是,那时他恨得要死,后来知道师父就是周怀明,他依旧相信江顾这样做有自己的“苦衷”,就算没有,他也能说服自己江顾是为了锻炼他……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他总不能让江顾变成自己的仇人。 哪怕‘江顾’这个人更多的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好,他也不愿意放手,就算真实的江顾无情无心狠辣多疑,同他曾经营造出来的那个好师父的形象截然相反,他还是会因为偶然间江顾流露出来的一星半点的似曾相识的“温柔”心甘情愿。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反正他很擅长。 卫风艰难地跪在江顾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人重新抱进了怀里,抬手擦掉了江顾脸上的水,却不小心将血染到了他脸上。 一滴一滴的水珠落在了江顾脸上。 浑身是血的少年跪孤零零地跪在天地之间,哭得寂静又绝望。 他舍不得从这场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清醒,却又绝望地发现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江顾从来都不信他。 更不爱他。 从头到尾这都只是一场物尽其用的骗局。 —— 距离阳华宗六百里外,有一处灵力贫瘠的山群,在深山中的偏僻角落中,坐落着个人迹罕至的小村庄,这里世世代代居住的都是没有灵根的凡人,大部分人这辈子都没有走出过深山,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几座山之外的某个相对繁华的小镇。 卫风幼时曾和玄之衍贪玩跑下山误入此地,但被亓凤元找回之后,便再也没能来过。 他不敢带着江顾直接回阳华宗,只能另辟蹊径,找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哎呀,顾大哥这、这是咋了嘛?”一个和卫风差不多大的少年冲他们跑了过来,“顾风,我问你话呢!” 卫风看向这个圆脸少年,他并不认识对方,但他方才用了件天阶法宝,篡改了这个小村庄中所有人的记忆,在他们眼中卫风就是自小和哥哥顾疆生活在村中相依为命的两兄弟,是村中再普通不过的两个凡人。 “没事,他出去打猎受了伤。”卫风含糊其辞地略过细节。 “顾大哥也真是的,虽然他有把子好力气,也不能干这么危险的活啊。”那少年伸手想帮他扶江顾,却被卫风躲开。 “我自己来。”卫风指了指路边的空储物袋,“你帮我拿包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