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多久前,祝晞死了,凄惨的死在医院对面的那条街道,一辆疾驰的面包车忽视了眼前的红灯,直直的朝着祝晞撞来。
祝晞只觉得自己在天空中划过了一道极其优美的弧线,大概是一个相当标准的半圆,飞了许久许久,然后就重重的砸在了地上,血从嘴里喷溅而出,颅骨断裂,内脏破裂,痛是剧烈的,也是短暂的。
闭上眼睛之前,祝晞好像看见了那个从黑色宝马上狂奔而下的,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
祝晞的确是死了,身体被投进火葬场的炉子,烧成了一捧灰色的尘土,亲生父母没准备要她,稍稍有些情感的大哥也远在国外。
所以祝晞被他带走了,埋葬在养父母的身边,祝晞很开心。
可祝晞的神智依旧清楚,灵魂飘荡在混沌之中,不知道时间几何,不知道世间万物,直到灵隐寺的丧钟响起。
悠长而又寂静,盘旋在高耸入云的山顶,好像整座城市都能听得见它的声音。
是谁的丧钟呢,祝晞默默地想,未等思考清楚,祝晞轻飘飘的灵魂突然被一阵力量猛烈的拉扯,眼前一黑。
“她不会是疯了吧?”
“就是就是,突然被找回来的亲生女儿又怎么样,不还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土包子吗?”
祝晞忽地睁开眼睛,可眼前却一阵阵发黑,头脑昏沉,只觉得四下的声音像是蜜蜂振翅,一下又一下的扎入自己的脑袋,尖锐带着疼痛。
祝晞右手四下探索,终于摸到了身边的一个半人高的桌子,整个人都撑在了上面。
这才有精力去分析现在自己的处境,富丽堂皇的娄家大厅,熙熙攘攘的交际人群,还有旁边抢占自己身份却还心安理得的娄家假公主娄嘉玉!
祝晞诧异的回头,四下张望,兔子一样圆圆的眼眸瞪的更大,好熟悉的场景。
手下的大理石桌子冰凉凉的,寒意透过手掌传到祝晞身上。
祝晞打了一个寒蝉,这是自己二十岁的生日宴?
祝晞的心头突然生出一种荒诞的猜想,重生?
看到祝晞是如此的失态,身边的嘲笑声更甚,他们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手里端着价值不菲的红酒,装模作样的摇晃,就好像天生就高人一等,嘲讽的笑意就挂在嘴边。
“肯定是跟那些不入流的人呆在一起久了吧,自己也变得不入流了。”
原本在一旁抱着手臂看戏的娄嘉玉突然上前,抓住祝晞的左手,义愤填膺,脸上满都是焦急,“你们不要这样说姐姐,她只不过是还没有适应好罢了!”
是啊,适应了两年都没有适应好,这不摆明了是个傻子吗!
祝晞好像觉得周围落在自己身上的打量更多了,嘲讽的,同情的,嫌弃的,厌恶的,千奇百怪。
祝晞抬头,唇色苍白无比,可嘴里的话如利刃,“是啊!就是跟你们呆在一起太久了,近墨者黑!”
“你……”那人脸一黑,想要说的话被哽在喉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空荡荡的右手成掌,就举在了半空,却迟迟不能落下,凭自己家里现在的情况,还开罪不起娄家,哪怕这只是一个不受宠爱的亲女儿!
哼,怂包一个!
车祸之前的一幕幕在祝晞的眼前回荡,祝晞偏头,看着身边身穿酒红色晚礼的娄嘉玉,虽然面上温柔善良,谦卑大方,但祝晞还是清晰的看见了娄嘉玉身上飘荡的高傲不已的孔雀气息。
祝晞忽的推开娄嘉玉的手,向后侧步,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了右手,抡圆了胳膊,一巴掌就落在了娄嘉玉的脸上。
祝晞的力气比所有想象中的还要大,毫无防备的娄嘉玉跌坐在地,脸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鲜红的无根指印清晰的刻在娄嘉玉的脸颊,活像一只发了半边腮的猪。
不知道哪个角落,一道白光闪过,是快门落下的声音,娱乐圈新贵的丑照,肯定值钱。
“祝晞,你疯了吗?”一直站在旁边默不做声的娄母快走两步,将娄嘉玉扶起,心疼的按在怀里,“她是你妹妹!”
“妈妈,妈妈,别说姐姐,姐姐可能是心情有点不好,如果这样能让姐姐开心,我也愿意的。”
娄嘉玉眼泪一瞬间就流了出来,本该是娇弱的白花,但肿起的脸颊显得娄嘉玉眼睛一大一小,格外的滑稽。
多么伟大的姐妹情,简直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呢!
“是吗?你们自以为吧!”祝晞打断感人的假客气,随手抄起一杯红酒,站在娄嘉玉的身前,红色的液体倾斜而下,完完整整的倒在娄嘉玉的头发上,被打理的相当精致的刘海湿哒哒的贴在脸上,格外的狼狈。
顺带打湿了娄母剪裁得体的香槟色的礼服,“祝晞,你在干什么?还想不想回到娄家了?”
“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个决定就是跟随你们回到这个肮脏的地方!”
祝晞的视线和震惊中的娄嘉玉齐平,“多么娇弱啊,真是不知道你的粉丝朋友们知道你和张导的关系之后,还会不会认为你是那夺纯洁的天山雪莲了呢!”
围观群众大惊,什么?张导?那个肥头大耳的张导?
说完,祝晞不在说话,转身,一步一步的向着院子里走去,祝晞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扎进足底一样的疼痛。
周围的视线向着自己聚集,每个人的动作都非常的整齐,就像排练过的一样。
直到祝晞消失在高大的玻璃门之后,才开始低声地交谈,隐晦的打量另一个话题中心的焦点人物,娄嘉玉。
被娄家专门请来记录一家子幸福生活的记者,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大料,手上的相机仿佛一把把加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