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李大姐,这钱我可不能要啊!”
“哎,要得要得!”
一番推来搡去之后那闪着油光的银锭子还是顺利地滑进了叶婴的宽口袋。她立即露出一副羞愧难当的神情,而又接着被塞了两个红纸筒,一个没拿稳“刺溜”掉在地上铺开——原来是幅对联:见多识广除百害,神机妙算叶半仙。
“我也就懂点糊弄人的小法术,哪担得上神机妙算四个字?”叶婴颇为不好意思地摸鼻,“您还是拿回去吧。”
“说什么呢,多亏了你,要不那女鬼还得缠着我家傻儿子。”李大姐却热情地又将那写得歪歪扭扭的对联捡了起来,附带一卷泥巴塞回了她的怀里,“拿着。”
叶婴于是老实巴交地点点头:“那我走了。”
“欸,慢走了您呐……”
她最后警告地看了一眼李大姐身后那个缩头缩脑的男孩,随即露出对称的真诚笑容,抬步转身离开。
刚一走出院子的大门,叶婴立即挺直了腰杆,顺手将这破对联往河里一丢,一边得意地踱步一边啧啧感叹:“这钱来的真是快……”
“我都看见了。”
“谁?”叶婴给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一哆嗦,连忙扭过头左顾右盼,可这青天白日的哪见半个人影?
“见鬼了?”她又是一哆嗦,连忙裹紧了袍子就想赶紧离开。
“不是吧。”悠悠的声音从头顶飘来,“你个半仙还怕鬼?”
“胡……胡说。”她猛地抬头看去,只见高处的树枝上坐着个人形,面目埋在树叶漏下的斑驳阴影里模糊不清,“我只是想、那个快点回去。”
“我说,你真的会捉鬼吗?”略带戏谑的男声又紧接着响起,带着某种捉弄的意味。
“开玩笑,本半仙怎么可能不会捉鬼?”她立即夸张地大笑起来,生怕露出一点心虚。
树上的人影停顿了一秒,又似乎很困惑地发问:“可我刚才见你进房去做法半个时辰,其中三刻都在找你的桃木剑。”
“这……”叶婴额上渗出一滴冷汗,唇张了又张,终于憋出一句话来,“人总有粗心的时候嘛。”
“之后你开始往墙上贴符纸,结果却贴反了,就使劲去揭——然后把人家墙皮也给揭下来了。”他真挚地赞许道,“半仙的业务果然熟练。”
“你……”叶婴被狠狠羞辱了一番,指着那看不清面容的人气急败坏地喊道,“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哎,别生气呀半仙。”他倒是悠然自得地呵呵一笑,从树顶丢下一张黄纸来,扑在她头上,“我是来招工的。”
叶婴胡乱地将那纸从脸上扒拉下来,定睛一看:正是她今早贴在店门口的招工告示。
最近她生意越做越好,逐渐有些顾头不顾尾了,于是便想着找个下手,帮她端茶倒水,顺带招揽招揽客人。
叶婴挑起眉,顿时神气起来,原来这小子有求于她,竟然还敢如此嚣张:“啧,我看你这态度也不像是来招工的呀。”
“多有冒犯,还请半仙见谅。”他毫无诚意地致歉道。
叶婴颇为无语地仰着头看他,脖颈都有些发酸:“你甚至不愿意下来让我看一眼。”
而男人只是低沉地嗤笑了一声,略带沙哑的声音飘渺不定:“晚些时候,我自会去找你。”
叶婴迷惑地歪着头凝望这个怪人,却只见眼前一阵白烟逸散,再看只余树影婆娑,那还见半个人影?
“真是见鬼。”她暗自嘟囔一声,摇摇头,手往口袋里一摸那锭银子,心情顿时又好起来,又哼起那不着调的小曲,往家所住的城南走。
穿过嘈杂闹市,拐进胡同深巷,明明只是一路之隔,天地却仿佛一瞬间陷入沉眠,安静地颇有些阴森。
走至小巷尽头,此处坐落着一个小铺子,一眼看去确实有些寒酸,只在门前挂了两个纸灯笼,又因为年久褪色而发白,总有些瘆人的意味。一旁竖着个匾额,上书四字“叶氏捉鬼”,笔墨间的裂纹可见也有些年头了。
这是她的父亲为她留下的唯一遗产。
木门随着一阵刺耳的“咯吱”声缓缓打开,腐朽的湿气夹杂着香灰的呛味扑鼻而来。她轻微地皱了皱眉,心想确实该找个帮手了,至少在她不在时还能帮忙看个大门通个风。
她踏进凌乱的小屋,角落里堆满了父亲生前珍藏的驱魔法器,虽说她从没有用过,却也舍不得丢掉。习惯性地拾起桌边的香支点燃,插进神像前的铜炉里,就像从小被要求的那样,虽说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该收拾一下了。她想着。于是正打算去取拂尘,却忽而听见屋外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随即一个女人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手“咚”地一声往那□□了几十年的破木门上撞去,看得叶婴一阵心惊肉跳。她看见叶婴,便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慌忙大喊:“叶半仙!那脏东西又回来了!”
叶婴认出她是菜市口东边有香米铺的钱大嫂,上个月请她去铺子里做法,说是有饿鬼每晚来吃她家的白面。那时她在夜里蹲守,结果啥也没等来,就这么傻坐了一夜。
“是耗子。”她打了个哈欠,就要走。
“不是!我前晚可看见了……”钱大嫂连忙扯住她的衣袖,“哪有耗子那么大?黑乎乎的一团,身上还长了无数双眼睛……”
叶婴无奈地瞥了她一眼,于是将耗子药刷在符咒上装模做样地做了场法事,这才终于肯被放走。
而事过一个月,钱大嫂又回来找她,想想约摸是耗子药失效该换了。
她于是严肃地点点头,拍拍钱大嫂颤抖的肩:“这就难办了呀。”
钱大嫂闻言更加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