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是路西法的原罪,也是他的气量。
“来的路上,我看到你有一个儿子。”梅林并没有直截了当地切入主题,反而像闲谈般提起了另一个人,“玛门是独生子吗,大人?”
他的眼睛就像两捧紫色的鬼火。
“很不幸,他是。”撒旦的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笑,这种乐见他人不幸的邪恶气质仿佛刻入了他的灵魂,与之相比,克劳利完全就是一个天使,“你得罪了他,以后要倒霉了。”
“我清楚地狱真正的主人拥有永恒的力量,与他相比一切邪恶都不值一提。”梅林笑着回答,“暂且不管玛门了,反正他也在地狱里出不去。我记得,上帝在人间有过一个孩子。他自称人子,希伯来人叫他弥赛亚,希腊人则称呼他为耶稣基督。”
撒旦挑起眉,声音略略上扬:“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上帝可以创造一个圣子,地狱也可以这么做。”梅林的嗓音十分温柔,“届时,他打开地狱,你的力量就能够进入人间,抵抗审判日,并且将人的世界变成地狱,使人间不再有上帝的信仰。”
撒旦的眼中流露出沉思。
“你确实很大胆,地狱的恶魔都被上帝吓破了胆。”最终,地狱之主笑了起来,踢了踢梅林的膝盖,让他站起身,“因为无信仰而大胆,因为不在乎而残酷,我才是那个赢了的人——你的天性就是邪恶。”
梅林和凯西帕鲁格对视了一眼,灾厄之猫悄悄对这句话翻了个白眼。
“人们看到的往往只是自己眼中的世界,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梅林抱起凯西帕鲁格,站直身子,谦和有礼地说,“尽管我对自己的天性认知不同,但我愿意相信您全能全知的智慧。”
“你的提议被接纳了,梅林。”撒旦懒洋洋地说,“我受够那些不痛不痒的邪恶计划了。”
顿了顿,他饶有兴致地说:“你曾经是一位老师?”
梅林心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他清了清嗓子,诚恳地说:“我已经生疏这个职业近千年了,大人,而且我的学生,一个追杀我到了天涯海角,另一个的结局也称不上好。”
“这很有趣,不是吗?”撒旦快活地说,“被我的两个儿子一起憎恨,但还可以请求我的庇护——或者,我来问问你肩膀上的女人,愿不愿意把你卖给我?你比我想的要有意思,我现在愿意出个高价……”
乌鸦微微抬起了脑袋。
梅林一点都不想挑战自己和前女友之间脆弱的感情纽带,也不想去尝尝生不如死一万年的滋味,因此他叹了一口气,苦闷地说:“明白了,大人,我会做的。”
“爱,哈。”撒旦轻嗤一声。
梅林假装没听见。
“你需要人协助吗?”撒旦问,“为我的儿子诞生,我得挑个邪恶的日子,……嗯,就叫他’敌·基·督‘吧。”
“克劳利就很不错,他很有经验,连麻瓜世界即将爆发的世界大战里都有他的影子*。”梅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诚恳地说,“以及,千里眼能够让我更好地为您效劳。”
撒旦对于他的后一条请求一点也不意外,倒是对前一条产生了兴趣:“克劳利……啊,就是那条蛇。因为他找到了你,所以你还产生了雏鸟情节?”
梅林抿了抿嘴,小声说:“他的红酒品质很好。”
撒旦大笑起来:“哦,贪婪,私欲,并且破戒,我喜欢这样。”
他伸手在梅林的眼睛上一抹,就像揭下了一条蒙住他眼睛的黑布,一缕黑烟从梅林的左眼中飘了出来,又被路西法吹了一口气,悠悠飘散。
痛得就像眼球从眼眶里重新长了出来,梅林单手捂住左眼,被猝不及防的剧痛袭击,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都被钉子穿透了,痛得一声惨叫噎在了喉咙里,向后倒退了一步,迷迷糊糊地想:怎么都是些睚眦必报的人……我是什么时候得罪他们了?
好像在场的所有生物都只会以他的痛苦为乐。
好在,痛苦很快便如同潮水般离去,梅林眨了眨湿润的左眼,放下了自己的手,生理性的泪水从眼眶中滚了出来,顺着脸颊流淌。
世界终于又一次在他的面前如同画卷般徐徐展开——克劳利正在地狱的上一层对着别西卜的逼问装聋作哑,亚茨拉斐尔正在霍格沃茨的图书馆里哼着歌挑选自己喜欢的书,汤姆·里德尔正坐在小屋的壁炉边安静地看书,纳吉尼就窝在他的怀抱里打盹;向更远处看,纽特·斯卡曼德正和蒂娜·戈德斯坦恩待在一起,他们似乎身在风浪极大的海上;面对着云雾缭绕的村庄,阿不思·邓布利多正和一个梅林从未见过的女人对话,但梅林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了这个女人的名字,她是桑托斯,现任的国际魔法联盟主席;令他放心的是,尼可·勒梅和佩雷纳尔·勒梅正待在他们小屋里的客厅里,讨论着一本书(他仔细看了一眼,居然是羊皮纸质的《圣经》,或许因为年岁将尽,老人们难免会向宗教寻求安宁)厨房奶锅里的牛奶冒着细细的泡沫,飘出了暖融融的白雾。
接着,他同时对上了两双眼睛——他们在梅林的视野中重叠,其中一双属于盖勒特·格林德沃,当代最知名的先知。但他的视线下一秒就被同一条“视线”的人截断,塔中的魔术师正托着脸趴在窗边,他轻轻将手指抵在了嘴唇上,作了一个噤声保密的姿势。
魔术师移开了视线,梅林的视线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弹了回来,从无穷高远的星空落回自己的身体里,强烈的失重感让梅林一阵头晕眼花,他晃了晃身子,捂着自己抽搐的胃,又一次干呕了几声。
还好,今晚真的没吃什么东西。梅林庆幸地想。
“从概念上还给你了。”撒旦随手薅了薅半梦魔的头发,欣赏完他一瞬间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