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喜欢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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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太大了,半开的大门被吹得咣咣响,院子里的鸡一直在焦灼的叫,一切像是被黑暗卷积住的疯狂,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大地吞噬。
“关上门吧。”张梅容说。
谭茶关上门,开了灯,屋子里亮堂起来,她又蹲回原先的位置,脑袋靠在张梅容的大腿上,一切依旧默契十足,张梅容手轻轻顺着她的头发,说:“那咱就不喜欢他了。”
张梅容不去问谭茶为什么会这么说,也不担心谭茶是不是谈恋爱了,她只是像相识多年的老友,配合着谭茶“表演”完这场青春的必修课。
不想喜欢就不喜欢,就像这精准报道的台风,下一秒就可能变脸。
张梅容的嫁妆之一,也就是放在桌子上的上个世纪的老物件——收音机,此刻在报道一条最新的消息:据气象台的通知,本次台风将由黄色预警升级为橙色预警,陆地平均风力可达12级。或将持续到明日,请大家非必要不出门,注意防范。
张梅容悠悠叹了口气:“这次的台风太大了,又不知道带来多少破坏,哎,天灾难挡啊。”
谭茶第一时间打开手机,果然,班级群里老师已经发了通知,说是今天下午全体师生放假,明天具体情况会实时通知,请大家注意安全。
很多人不喜欢台风天,因为台风会带来很多未知的危害,比如庄稼被淹,房屋坍塌,高空坠物,停水停电等,但谭茶最喜欢的就是台风天,她喜欢那种风雨欲来的灰暗感,天地仿佛处于破败的动荡中,就连空气都是席卷着泥土的味道。
坐在院子里,听着风,听着雨,听着鸡鸣,听着奶奶广播里的京剧,闭上眼好好睡一觉,也只有在这时候,她才会觉得最放松。
天完全暗了下来,除了呼啸的风声就是倾盆的大雨,如果不是手机显示时间是11点45分,谭茶都以为这是晚上。
早餐剩的粉汤还在,张梅容嫌麻烦,让谭茶暖一下就当午餐吃了,吃完饭没多久,她就听着广播入睡了,谭茶悄悄给她关了收音机,确定窗户关紧后才打开大门的一个缝隙,伸出脑袋看院子里的鸡棚,风力太大,鸡棚已经快被吹得飞起来,看样子渗进去很多水了,虽然之前邻居已经给加了下石头,谭茶还是担心鸡棚真被吹飞,穿起雨衣和拖鞋跑进风雨中。
脚下积水离脚脖子还有一点距离,谭茶拿锄头和铲子压在雨棚上面,给鸡棚再加固了些,圈养棚里的鸡被吓到了,一直在咯咯叫,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谭茶给盆里再倒了些鸡饲料才放心。
躺在床上,听屋外大风大雨的声音,谭茶整个人奇异的平静了下来,她很喜欢大雨来临前的疾风,那种天地间一下昏暗下来,皮肤兴奋的战栗起来,松弛又自在的感觉,当然,这已经不是大雨,这是靠海小镇最熟悉的台风天,惶恐且担忧,正如,张梅容所感慨的:这次台风不知道又带来多少破坏。
谭茶就在这样的天气中迷糊睡了半个小时,醒来时看了眼手机,才发现有一条未读消息,是昨晚搬走她凳子的男同学,他除了诚恳的道歉之外,还多八卦了一句——
【谭茶,“你知道安妮宝贝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谭茶没有回答他,起身翻找钥匙,打开床头最下面的柜子,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五个本子,谭茶翻开做有标记“1”的日记本,上面第一页就写着这么一句话:谭茶,你知道安妮宝贝吗?
事实上,5本日记上,最前面的一页都写了这句话,一模一样,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多,至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没什么意思,就是说的人可能忘记了,听得人记在心上了而已。
2011年的高一。
期中考后,学校出了年级成绩榜,就贴在教学楼前的宣传栏上,谭茶等人没那么多了才过去看,她几乎一眼就从众多名字里找到了“谢清风”三个字,排在年级17名,再往后找,45名是谭茶的名字。
“谭茶。”
有人叫她。
谭茶转头看去,是班上的一个男同学,他的旁边还有一个人,谭茶下意识看了眼,很快回头看年级单,低声的“嗯”了声。
男同学走过来,就站在她旁边:“你在45名耶,厉害了。”
谭茶礼貌笑笑,只是幅度不大,事实上,她脑子里已经在想着如何自然的转身离开这个地方。
“谭茶,你知道安妮宝贝吗?”
谢清风突然说道。
谭茶那时候只是抬头看了眼站得挺直的少年,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了,她听到自己说:“知道。”
她的声音很轻,很快被吹散在11月的风里,但心里的悸动却久久不能平息,她其实很想问谢清风为什么会这么问,生怕谢清风只是随口一说,也怕自己想多了。
安妮宝贝在《素年锦时》里说过:“白茶清欢无别事,我在等风也等你。”
这句话里有“清风”,也有“白茶”,是她和他名字的综合。
谭茶合上日记本,也合上了“暗恋”的情愫,她喜欢谢清风本就是一个人的事,一些记忆也没必要被反复的想起,矫情的说,谢清风根本没做错什么,也不需要做什么,谭茶依旧喜欢他,但她现在不想继续喜欢他了。
现在已经是高三,课程很紧,谭茶心思都放在学业上,她想考一个好的大学,那就得比别人付出多倍的努力,《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人手一本,谭茶收起心思,在大风大雨的呼啸中开始埋头做题。
很突然的巨大轰隆声,把谭茶吓得一抖,她第一反应就是丢下笔跑去奶奶房间,张梅容已经坐起来,看到她进来立马说:“快,出去看看是什么塌了,听这声音我心里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