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路是在夜晚醒来的。
他醒来的时候,四周静悄悄的。
他强忍着躯体上瘙痒,转动干涩的眼珠,观察起四周的环境。
首先映入眼帘的先是一个堆满了许多不知名仪器的桌子,其次则是面前巨大的夹层玻璃。桌子后,墙壁上,挂着一面红色的锦旗,锦旗上写着“医术精湛,医德高超”。
在旁边,就看不到了。
伽路想了想,自己应该是泡在一个长方形的容器里面。
他试着伸手去推面前的玻璃,一阵尖锐的疼痛却自四肢传到大脑皮层。
他疼的从嘴里冒出一串气泡,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伽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喉咙好像受了伤。
随着他平静下来,一连串的记忆自他的脑海里浮现。背叛,爆炸,隔热板脱落……
可以说,自他出生起经历的那么多事情,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般倒霉。他还想继续思考,
疲惫又伤痕累累的身体却不支持他思绪的高度运转,脑袋痛的好像要炸掉,男人闭上眼睛,试着以放空思绪的办法,来抵御这如附骨之蛆般的疼痛,哪知他一放松下来,就沉入黑甜的梦乡。
当意识逐渐回笼,已然到了二日清晨。
他在一阵敲击声中醒来。
漆黑眸子直直对上一只小巧玲珑的指节。
看到医疗舱中的男人睁眼,少女惊喜的收回倒扣在玻璃上的中指。转头嚷嚷道:“老头,他醒了!”
医疗舱的隔音效果太好,伽路只看见少女嘴巴开合几下,面前就凑过来一个挂着听诊器的红脸老人。
老人皱眉端详了伽路几眼,转手摁下了一旁的按钮。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蜂鸣声,医疗舱的玻璃门缓缓开启。
没了玻璃门的阻挡,周围的声音开始涌入伽路的耳朵。他听到隔壁传来的欢呼声,天花板上的嘎吱声,以及星际飞船航行中即将到站时特有的电子音。
“诸位船友好,飞船预计在下午五点半到达雄鹿座的曼莎罗德星。”
曼莎罗德星?这是哪。
原以为自己已经获救的伽路瞳孔微缩,挣扎的坐起身来。还没等他坐稳,飞船的一个摇晃,他又啪唧一声倒回了治疗舱的营养液
挺响的一声,不仅仅是营养液溅出的水花,还有少女扑哧的笑声。
“喂,你还好吧。”少女弯弯眼尾,伸出带着橡胶手套的左手。
不是首都的腔调,有点像东边赛达理的口音。
借着她的手掌直起上身,伽路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着寸缕。漆黑的壳子紧紧粘着自己的皮肤,连带着营养液也成了淡淡的灰色,这是隔热板脱落造成的烧伤。
伤成这样,穿不穿衣服都没有什么区别了。想到这一层,伽路索性不再纠结自己衣服的问题,反而伸手在喉咙那里笔画起来。
他需要一本本子和一只笔。
就在伽路笔画了第三次下的时候,少女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冲一旁正在显示屏前观察数值的老人说到:“老头,纸和笔。”
红脸的老人愣了一下,才发现是大小姐在叫自己。他停下手头的工作,从一旁的档案袋下抽出一只笔和本子。
接过本子和笔,伽路开始刷刷在本子上写字。
他问了三个问题。分别是:
你们是谁?
为什么救我?
曼莎罗德星是什么地方?
他把本子递给了最近的少女。
少女接过本子,上下扫视了一眼,一脸玩味的开了口:“你很关心我们嘛。但是除了第二个问题,其余的我都不能回答,人总是要保持一点边界感。拥有太多的好奇心会长不高哦。”
说着,少女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把本子丢到了男人怀里。
伽路皱了皱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盯着面前的少女,他没法说话,只好以这种方式来提醒她履行自己刚才的承诺。
好在,少女没有继续逗弄他的意思。
她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的开口:“我需要一个可以服侍我的人。一个忠心的独属于我的人。”
男人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理由。
他低下头,在本子上刷刷写到:
谁都可以留下,但我不行。
他把本子面对少女,摇了摇头。
没有料到是这个结果,少女的眼神一瞬充满了困惑,像一只懵懂的小鹿,她有些难以置信的开口:“为什么?”
男人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很快又合上了嘴。
他不能说话。
于是,他只是把本子转了回去,片刻,一道端正又清隽的字出现在少女视野里。
‘你救了我,我可以满足你一个不过分的要求。’
“我要你留下来。” 少女嘟了嘟唇。
伽路摇了摇头。
虽然男人的一张脸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但少女硬是从那张脸上看出了强硬的态度。
这件事,没得商量。
少女跺了跺脚。正要发作,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张如娇花般明艳的脸上闪过一抹得色,她开口道:“你不追随我也可以,但是没有我的允许,你无法走出这条船一步。”
“老头。”
“大小姐。”红脸老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看来。似乎完全不在意刚刚发生了什么。
“从现在开始,停止对他的一切治疗。”
“是。”
拎着一打绷带和一瓶酒精,伽路站在治疗室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