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若华神色中微小的慌乱,没有逃过百里无咎的眼睛,也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他抬手朝她身边的鼓凳一比,“我们坐下说?”
秋若华犹豫了下,在他对面坐下,既然躲不过,那就坦然面对。
迎着他的目光,秋若华已经恢复了方才的疏离淡漠,波澜不惊道:“你可以说了。”
百里无咎略一思索,道:“那日从天师观回来,你受了惊吓路都走不成,我问你遇到了什么,你却扭开脸,什么都不愿意说。当时,我以为是韩六郎与人幽会,太过龌龊恶心到你,你才不愿意提。”
提到这些,秋若华脸上感到羞臊。那日在袇房的窗外,听到污言秽语已经让她难堪,没想到还有更难堪的,这些事被百里无咎窥破。
以前视他为夫君,爱慕他、在意他,不愿意让他知道自家的污槽事,怕他嫌弃。现在吵翻了,还是因为自己自作多情,厚着脸皮主动表明心意被拒,就更不愿意让他知道,自己一点脸面也没有了。
她细眉拧起,难受地扭开脸。
百里无咎知道,此时的安慰更让她闹心,唯有长话短说,尽快把事情揭过去才是最好的。
“第二天,就在这间屋子里,你跟我说起你听到消息,并没有太过抵触。只是提到与韩六郎私会的小娘子时,你才想要回避、阻拦,很明显,你认识那位小娘子,不愿意我让查到她头上。”
他这样说,让秋若华不禁怀疑他派人偷偷去查了,只是瞒到现在才说。
秋若华生气地质问道:“所以,你表面说不重要了,可还是让人去查了?”
百里无咎被她质疑,直视她的眼睛,傲然道:“我没有!在当时看来,她确实是细枝末节,既然你不想让我知道,我允诺了不追究,就不会背地里再让人去查!”被她误解很是委屈,他郑重表明,“秋娘子,我除了身份上隐瞒你、对不住你,别的事情上,只要许诺过你的,我都会尽力去做到!”
“骗子!”秋若华眼眶里酸涩,幽怨地瞪着他。
“……”
这两个字像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来,百里无咎一腔傲气被冲得干净,只剩下个虚壳矮了半截。
尽力去做到?可她最想要的,自己却给不了,可不是就是骗子?
百里无咎心虚地不敢和她对视,匆忙扯回正题,“今天柳溪亭来,他说韩家小厮招供的事,我才恍然大悟,猜到那个小娘子是秋家的二娘子。我虽未见过她,但是听过关于她的一些事,一个庶女喜欢冒充嫡女,行事招摇僭越,还被父母宠着,做出剑走偏锋,攀附高门公子的事,并不稀奇。”
所以,她才会回避提及,并阻拦他去查,因为那是她的姐妹。
方才在厅中,面对柳溪亭的盘问,她才能不露慌乱,甚至用自戕地极端方式阻止柳溪亭再问下去。
此事确实经不得查,而一旦查实,她们秋家的女儿也会被“秋二娘子”连累,名声受损成为笑柄。
秋若华咬咬嘴唇,不肯就此承认,“你方才说,是韩家的小厮挟报复,蓄意污蔑。”
百里无咎无奈地笑笑,耐心解释,“我那是为了让柳溪亭不要再查下去,否则,他必定能把人找出来!”
见她垂首不语,百里无咎不想她担惊受怕,安抚道:“你不用担心,既然他们是私情,知道的人并不会太多。在汉水上,追随韩六郎的心腹已经尽数缴灭,指认你们的小厮只是听说有这件事,并未见过秋家二娘子。想必柳溪亭也审过韩六郎了,没从他那里问出来,是韩六郎在保她,因为说出来秋二娘恐怕难逃一死。”
最后,百里无咎感慨地说道:“他待秋二娘子确实几分真心!”
说完,触及自身处境,顿觉不自在,尴尬地借品茶来遮掩。
秋若华压不住心绪,倏然哽咽问道:“你为何要瞒着?”瞒着柳溪亭,替她遮掩。
百里无咎沉默了一下,放下茶盏轻声笑道:“就当我在赔罪吧!我对嫂夫人满心愧疚,能做的不过尔尔——我只盼着嫂夫人平安喜乐,能够少怨恨我一点。”
秋若华抑制不住抬起头,泪水落了一脸,“你有什么可愧疚的?你是奉命行事,所言所行都是为了你的任务,你完成的很好,应该高高兴兴地去领赏!自始自终,都是我自己有眼无珠、识人不清、痴心妄想!你做这些,只会让我更怨恨你——要断,何不断得干干净净,老死不相往来?”
百里无咎的气血嗡地一声冲上头顶,人从鼓凳上弹起来!
他以往也曾得罪过人,也曾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向来都能泰然处之,唯有这一次——她说“老死不相往来”,比骂他、打他,还要让他扎心!
百里无咎被她气得咬牙切齿,“就算我骗了你,我也在你身上费过心思!你真当我是没心没肺的石头?我自己难道……难道……”难道不伤心?
他无奈地把后边的话咽了,苦笑着点点头,“算了,你想恨就恨,想怨就怨吧,是我咎由自取!”
秋若华情急之下说了过头的话,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过分,毕竟他刚帮忙在柳溪亭面前替她周全了秋若兰的事,自己这样说显得不识好歹,还过河拆桥。
他抬脚要走,秋若华有些慌,跟着站起来,匆忙道:“你别走!”
百里无咎脚步一顿,淡漠地讥讽道:“嫂夫人没骂够?还有什么伤人的话,一块儿说出来吧!
秋若华被他噎了一句,无言以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泪更加汹涌,转身进了内寝。
话赶话说到这个地步,再往下说,只能是互相指责,于事无补。
百里无咎看见她的模样,不禁后悔起来——她心里有怨气,让她指责两句出出气也好,自己何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