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这东西他自小耳濡目染,闭着眼瞎说都能把县衙构成说个八九不离十。 他张手按在舆图上道:“玛康县就先设二十四个乡吧,各乡派遣十一人,合计人手四百零六人。” “设这么多乡?” 曹耀暗自咂舌,道:“大帅,玛康一共有大小一百二十七家有庄园的贵族,分二十四个乡,那一个乡可就只有五六个村了。” 刘承宗点点头,严肃道:“要的就是如此,这事重在锻炼,县衙的书办人选可以三方对等,但在乡一级除了通译,必须全是我们的人。” 他补了一句:“其实通译都不想要。” 曹耀大笑,摇头道:“没办法嘛,那就按大帅的意思来,人多些也好办事。” “说的就是这个。” 刘承宗在厅里绕了半圈,端了碗水做到一旁道:“我们先搭个架子,治所修起来,县衙立起来,玛康能不能治理好,我不在乎;能不能不出乱子,我也不知道——一套规章。” 他喝了两口水,把碗放下道:“摸索出一套切实可行的规章制度,最基本要丈清田亩牛羊、清查人口数目、税收、徭役、征兵、打造器械、通行法令、备战守御,他们要知道这些工作怎么干。” 曹耀原本兴冲冲的,听到这突然张张嘴,没说出话,最后打了个哈欠,坐在一旁显得兴味索然。 刘承宗与他共事已久,一看他这副神情,就知道曹老贼脑子里在想什么,不禁失笑:“怎么,是觉得听起来很像大明?” 曹耀转过头,伸手悬空轻轻舞了两下,还是没说出个所以,最后攥着拳头闷闷道:“我好想有个山寨啊!” 出了山寨举目皆敌,想抢谁就抢谁,回了山寨,满山的亡命徒不分贵贱,喝酒吃肉寻欢作乐,等一场意外把整个山寨都干掉,快活一世。 朝廷,朝廷就没有好东西。 “我们有更大的责任,山寨可杀不回陕北,更挡不住后金入关。” 刘承宗笑出一声,随后正色道:“当然,我们不能跟大明一样,它的弊病都得改,比如税收、比如人才升迁,这些东西方方面面,一方面要做得更好,另一方面也得适合我们。” 曹耀低沉的情绪稍稍平复,挠挠脸上的疤,看向刘承宗笑道:“大元帅打算啥时候给边军发饷?” 单这一句话,让周围几名将校全捧腹大笑起来。 刘承宗也露出笑容,点头道:“军饷俸禄早晚要发,我估计明年吧,这事还是要看俱尔湾,那边的市场只要流通起来,发饷的问题就解决了。” 现在他的问题是发不起饷。 狮子军一万七千人,按月银一两发,一年就是二十万两白银,这事它别说在青海,就算在内地,单靠抢劫都解决不了,必须得流动劫掠才能解决。 “这场仗啊,咱们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七个县,七个县的县乡官吏,会从狮子军划出一千五百人,我还打算在驿站道路沿线驻军一千五百人。” 刘承宗看着曹耀道:“这三千狮子军的薪俸口粮,就是七县官员的工作目标。” 三千人,大概就是一年税收三万六千两白银与三万六千石粮食。 曹耀伴着指头算了,摇头暗骂一句:“他妈的,当个人真难。” 一众将官的神色,都和曹耀差不多。 这事怎么说呢,官寨的日光厅里这些将官,都非常清楚这七县之地,能非常轻易地养活这三千狮子兵。 但有一个前提:不进行土地制度与人身依附的改革。 囊谦领地的寺庙被白利军烧毁,白利领地的寺庙本来就不多,如果再把贵族从这个生态环境里踢出去,用狮子军填补空白,别说养活三千人,就算养活整个狮子军都不在话下。 但他们不能不改革。 这早就不仅仅是刘承宗个人意志的事情了。 这支军队在很长时间不论从开始的为了口饭,还是后来与官军对抗,说白了都是为活命而战。 为一口活命的饭而战,很难得到荣誉;但旁人的尊敬与爱戴会让人得到荣誉。 他们一直是这么过来的,有时他们会为百姓做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更多时候他们只是没做大多数军队会做的事,就能得到尊敬与爱戴。 人非草木。 狮子军从士兵到军官,都见惯了死亡,不仅战死,还包括天灾人祸下病死饿死,甚至就连绝望之下的自杀都见惯了。 很多人看见刚出生的小孩夭折,绝不会从心里生出怜悯与难过,甚至会因别人难过而感到疑惑——他们接受了活在这样一个时代,对死亡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个个心如铁石。 但一个平民百姓,在赤地千里大厦将倾的环境下,因为各种原因死去,与在一片完全人为的环境下一切都无限逼近牲口,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狮子军的共识,就是来都来了,必须做点什么。 而一旦做些什么改变,这里想养活三千军队,就会有些困难。 刘承宗很乐观,点头笑道:“是啊,当人挺难的,不过至少我们现在有了七个县,最好的情况,这里一切顺利的话,我们甚至能不倒贴钱让这里走上正轨。”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在这儿靠赋税能反哺海北。 他甚至做好了等七个县落成,最后一算这场仗赔钱的心理准备。 他们需要花销的地方太多了,要把田地重新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