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狠狠一跳:“什么时候的事,父亲如何知晓?” “金国汗给你的国书上提到了。” 说着,刘向禹指向桌上堆得像小山般的文书,从里面抽出国书,静静推过来,道:“金国汗以长子豪格为使传送国书,你看看。” 刘承宗向书信看去,国书是一封纸信,很普通的铅山纸,篇幅不长,格式严谨,书写字体也是标准的馆阁体,看上去非常舒服。 书信写于天聪七年二月,金国汗致书西海王。 西北诸帅起兵皆因明政紊乱,激而成变,我国亦如此。 两国遥隔山河,却常闻西国攻取战胜之功,过去察哈尔频扰边墙,亦为金国死敌,今察哈尔被我国驱至彼处,西海王不宜接纳,若能将之逐回必有厚报。 前番和硕特国师已向我国遣使通贡,今大王与我俱以明国为敌,合当协谋同力永结世好,我有结盟至诚之意,不知尊意如何,唯翘首以盼大王书使前来。 “这封信写于二月。” 刘承宗看罢书信,对父亲笑道:“金国汗与国师汗,都远比虎墩兔更有王者气度。” 崇祯六年的二月,是非常重要的时间节点,那时刘承宗刚刚起兵东征,消息不可能传到黄台吉的耳朵里。 元帅府尚未取得与朝廷西北会战的胜利,信中所谓攻取战胜之功,至多不过是一刷贺虎臣或客套话罢了。 就跟刘承宗此前的预想一样,这次金国派遣使者,未必是为他而来,重点在于消灭虎墩兔。 黄台吉派出长子前来,很可能就是为安抚这种次要地位的轻视感。 刘承宗将国书置于一旁,对父亲笑道:“大,你见过豪格,觉得他怎么样?” “很聪明,不过我不知道这是他聪明,还是黄台吉聪明。” 刘向禹道:“拜见我时以见长辈的礼仪跪拜,不讲两国之事,到像是在攀亲,他比你大一岁,提到你却必称兄长,格外敬重。” 刘承宗暗笑一声,这事他在还师经过西宁时就已经知道了。 在西宁他召见了三名总兵,打听过金国的事,杨麒等人都有蓟辽任职的经历,对建州及金国都多少有些了解。 从建州到金国,在努尔哈赤军事实力逐步膨胀的同时,政治联姻的笼络手段也格外高超,再加上收继婚的习俗,亲缘关系格外复杂,说到攀亲,金国宗室可谓天下第一。 “他们把姿态放得很低,他见我大喊阿爷,我见他大该喊啥?我可不跟他攀兄弟。” 刘向禹问道:“你打算如何?” “我?” 刘承宗指指自己,笑道:“救虎墩兔,收拾掉国师汗。” “至于金国,那黄台吉心里想的东西跟我一样,他们必须跟朝廷作战,我也必须跟朝廷作战,结盟不结盟,这是无法改变的时势。” 刘承宗说着,抬手在身前挥过,道:“张掖未收、尹犁未平,大明就是块沼泽地,京师被攻陷前,谁跟它死磕谁就得被抱着往下陷,我连六部都没有,可禁不住这么耗。” 每个人猜想别人,都会以自己为蓝本,揣摩别人的行为,刘承宗也不例外。 在他看来,最乐于见得的就是金国跟大明在辽东死磕,大明使劲跟金国打,给他休养生息的时间。 所以反过来也一样,黄台吉也同样会希望大明把主力倾泻至西北战场,缓解东北的压力。 刘向禹问道:“那豪格,就这么让他回去?” “不不不,不让他回去,我们不搭理黄台吉,但尽量笼络豪格,让他在这吃好玩好……好像我们很重视他们,差一点就能结盟了。” 刘向禹叹了口气,纳闷自己这么正派的人,怎么生了个邪里邪气的二娃。 他一听这话,就知道狮子想的是能不能从金国坑点东西,甚至很可能只是为了吊着别人胃口玩。 这不是正道。 他道:“不要结盟,但可派遣使团交好金国,探查漠南乃至辽东道路地形、风土人情、兵力虚实、将帅性格,只不过人选需格外慎重。” 刘向禹随后道:“至于卫拉特和收张掖平尹犁,我以为连番大战之下帅府人心思定,不宜四处树敌,稳住卫拉特,其四万大军师老兵疲,自有退军之意,宜借此时机屯田练兵休养生息。” “即便将之联军击溃,难以攻取尹犁河,可攻不可留,没五万移民,霸不住尹犁河。” 五万移民,刘承宗挠挠脑袋,移不起。 他一直卡着温饱线养兵、卡着生死线养活走投无路投奔而来的百姓,移民实边需要余粮,余粮对他来说太奢侈了。 “大,尹犁太远,没人去过,现在想移民实边的事太遥远,至于遣使金国,我倒有个人选,不过要稍后再说了,当务之急是先编六个汉军营,蒙古大汗还得能屈能缩一会儿。” 刘承宗心里最适合出使金国的人选,是在平凉府吃韩王禄米的高显。 高显非常清楚狮子营的构架,但是在对元帅府的了解,跟黄台吉旗鼓相当,派到金国吃上一两年沉阳饭,黄台吉也没法从他嘴里套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况且这时间刚刚好,等高显从平凉过来,海外蒙古军队的问题应该就解决了,到时定下官职的名称与品级,正好组建使团出使金国。 “呵,能屈能缩。” 刘向禹心说你就不让虎酋伸出来了。 他说道:“虎酋能跑不能打,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