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洪承畴认为此时的官军是不可靠的,因为官军随时有可能会投降叛军,只这些沾染义军鲜血的投降叛军才是可靠的。 因为他们很难再投降叛军,同时作为同僚的正经将帅也看不起他们,他们只能依靠洪承畴,而且战必胜、攻必取,否则一旦失败,下场将惨不忍睹。 白贻清与杨嘉谟将洪承畴迎进古浪所,标营驻军歇息。 古浪是个小地方,因古浪峡而得名,南依祁连山乌鞘岭、北靠腾格里沙漠,地势复杂为甘肃缩影。 具体来说,自南向北二十里长度的古浪峡,是南北交通最便利的地方,而这个地方,最宽有二百步、最窄只有六十五步。 而由此向北,凉州的广袤绿洲豁然开朗。 因此驿路通三辅、峡门控五凉的古浪峡是虎狼之关,自汉朝纳入版图以来,就是保陇右通西域的兵家必争之地。 在古浪所的衙门,洪承畴不曾洗去征尘,便召集白贻清、杨嘉谟入衙议事。 议的是修缮堡垒,古浪过去是边关无宁日,向来为边塞诗的盛产之地,但进入明代,古浪已成太平内地,边关要塞长久未经修缮,洪承畴此次就为这事而来。 他对巡抚总兵道:“此前我已与陕抚玉铉兄详谈,陕甘合兵御敌之事,古浪当贼要冲,宜运兵粮铳炮入城,扼守险关,以备不测。” 洪承畴背后有一个庞大的关系网,早在其任职浙江期间,就将刚出生的儿子同请假归家的晋江籍前礼部尚书林欲楫之女定下姻亲,长女也同当时的浙江按察使陈亮采的孙子订婚。 而玉铉,是如今的陕西巡抚陈奇瑜,他和洪承畴是同年进士,二人关系极近。 白贻清问道:“军门亦认为,来年必有一战?” “老兄还请叫我亨九。” 洪承畴出身低微又少年得志,他行走官场没见过长官比自己年轻的,但下属比自己年长的情况,见的多了,熟练得很。 他先是笑着拱拱手,随后才道:“几时打仗不是我们说了算,也不是他刘承宗说了算。” 他抬手指向头顶的斗拱:“老天爷说了算,今年西宁兰州冬季无雪,若春季无雨,这场仗谁都躲不开啊。” 白贻清也是这么想的,他拱拱手道:“实不相瞒,在下曾向河湟用间,但至今未闻那几人被刘贼启用的消息,也没有情报从西边传来,不过我估计待其办完婚事,天使回还之时,当有消息自西边传来。” “有间?” 洪承畴眉头不自觉地挑了挑,慎重点头道:“好极了,我听说这几年青海水泼不进,没有半点消息从河湟传回来,洪某所知刘贼情报,还是几年前的老消息。” 所谓知己知彼,他知道朝廷早晚要跟刘承宗开战,因为格外注意收集情报,但这项工作的难度非常大。 事情想来有些吊诡,刘承宗分明是最早出头、最早成事、最早割据的首领,偏偏他的消息对洪承畴来说是一团迷雾。 因为见过刘承宗和狮子军的人,太少了。 那些人绝大多数都被带进青海,即使没被带进青海,也在地方上成了大首领,不是死在战争之中,就是跑出陕西让洪承畴够不着。 为收集情报,他甚至专门派人去平凉找过韩王,两次。 平凉府属于是一直都不太平,洪承畴头一次派去的使者都没进平凉城就被流寇绑架了。 流寇还格外嚣张,直接把索要赎金的信写到了三边总督府,落款叫大王金蝉子。 当时洪承畴看见这个落款就差点脑溢血,他手下的军队在两年里已经干掉六个金蝉子了,其中曹文诏一个人就宰了俩。 这玩意儿明显会转世,因为据他所知,最早的金蝉子是个铁匠,仅起事一日就不知所踪;第二代金蝉子是韩王的哥哥叫朱亶域,官军还没找着他,第三代金蝉子就撞在曹文诏的刀尖上。 第三代、四代金蝉子都在曹文诏的刀尖儿上串着呢,过油炸炸应该嘎嘣脆。 第五代进了延安府,被村民用小地雷送上天;第六代金蝉子是个战神,带着五个小兄弟击溃杨麒一千二百大军,最后被杨麒亲手斩杀。 第七代进了铁角城,死在跟郝临庵内讧里;第八代被平凉乡兵干掉了,第九代跑的远,跑进山西,跟刚刚走马上任的平阳府参将付仁喜撞了个脸对脸。 参将付仁喜也是冉冉升起的新星,四代戍边的良家子出身,他在平阳府的地位等同于延安府的战神杨彦昌,曾接连挫败赵胜、不沾泥等陕西大贼,唯一一次败绩是追击抄掠平阳府的巨寇一箱金,没追上。 洪承畴一直想着什么时候朝廷把山西的军权交到他手上,到时候陕西的杨彦昌、山西的付仁喜,两路进剿,保管把流寇打得哭爹喊娘。 第九代金蝉子碰上付仁喜算是倒霉,当场就没命了。 算起来,这个写信要赎金的应该是第十代金蝉子,洪承畴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给他写信的人真名叫玄奘? 洪承畴也学精了,第二次派去平凉府的使者是曹变蛟,他心说我麾下小曹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你金蝉子有出息再把他绑了! 曹变蛟当然不会被绑,他如愿以偿的先见了平凉知府蒋应昌,随后进王府见韩王。 遗憾的是韩王像个一问三不知的迷糊蛋,把刘承宗忘了个干干净净,还对政事时局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过他倒是对曹变蛟非常有兴趣,极力劝说曹变蛟不要再建功立业了,留在韩藩当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