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抬起一根手指:“就回来一个。” “喔。”刘承宗恍然大悟,拍拍手坐直了身子:“这么说,你们赤金部跟我有仇?” “没仇!” 康良辅摇头答得斩钉截铁:“就……汗王热情好客,把他们留那了,福气!” 刘承宗听岔了,很高兴,就连本身过于谄媚惹他不喜的后半句都选择性忽略,笑道:“汉王,你很会说话……整个赤金部有多少户?” “回大王,五百余户。” 刘承宗抬手招护兵取来纸笔,挥笔写了几句,头也不抬问道:“你叫康什么?” “小人康良辅。” 他点点头,写下一封委任状,命随军匠人刻一方铜印,抬手递出道:“康良辅,任你为元帅府赤斤卫指挥使,辖玉门、瓜州、敦煌三处,收拢部众招携关外诸胡,拱卫辎重,敢不敢做?” 康良辅是做梦都没想到,刘承宗会这么简单就要封他为赤斤卫指挥使。 尽管他现在就是大明天子颁给敕书的赤斤指挥使,但是在一样的名头之下,显然刘承宗话里的意思,要给他的不仅仅只是指挥使的名头,而是真的要给他指挥使的权力。 而且是在玉门、瓜州、敦煌三地的权力,这几乎是明初赤斤卫和沙洲卫的地盘总和。 赤斤卫早在内迁肃州时就已名存实亡,他们这些指挥使甚至都督,既没有武力也没有权力,只是一群戈壁滩上养骆驼的游牧民罢了。 虽说这仨地儿,确实不是啥好地方,玉门到瓜州沿途都是定居点,说好听点叫小绿洲,往难听了说就是几个勉强活着的大庄子大寨子。 基本上是沙子比田地多,田地比马匪多,马匪比百姓多,百姓比羊羔子多,羊羔子比马多,马比贵族老爷多,贵族老爷比河流多,河流比商队多这么一个状态。 敦煌,敦煌得单拎出来,这个地方古代非常辉煌,是中原通往西域的重要战略要地和商贸集镇,但安史之乱后,天灾人祸和环境巨变使敦煌地位一落千丈。 阳关在敦煌西南,王维说西出阳关无故人,到这个时代阳关往西已经不是能否碰见故人的问题了,是根本遇不见人。 没有人,没有牲畜,没有道路,没有河流……西出阳关,是起伏绵延一千里的大沙漠。 它不再是重要的交通枢纽,中原通西域要从玉门经瓜州向西北,经哈密与吐鲁番,而被遗忘在角落的敦煌,只是一块荒草茂盛遍地遗迹的苍凉之地。 康良辅从没去过敦煌,他只从部落中从青海逃回来的幸运儿口中听说过敦煌的样子,那里荒草茂盛,荒地里长出大树,水渠被雪山融水冲成河道又再度干涸,树倒房塌闾里化成繁华废墟,到处是几百年没有人的荒凉景象。 敦煌的环境不坏,要水草有水草、要荒地有荒地,就是没人,太破败,人在那没有意义。 这仨地方所有人加到一块,都没有一个哈密人多,而哈密只有一万多人。 权力是个好东西,尽管它本身不能给人带来快乐,恰恰相反,取得权力的过程还往往让人不快乐,但只要拥有了权力,就会有很多人想方设法让他快乐。 康良辅赶紧跪拜谢恩接过委任状,他已经做起扼断丝绸之路抽商税的美梦了。 突然帅帐前一个搁在蒙古人里头都算南腔北调的奇怪口音唤醒了他:“大汗,让他把治所迁到敦煌去吧。” 康良辅抬起头,就瞧见刘承宗身边有个穿素缎曳撒袍的蒙古贵族,腰间右插燧发铳,左挂银皮柄雁翎刀,双手环胸拿着只大貂皮帽,露出光秃秃的脑袋和天灵盖上六七寸长的独辫,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硬要说的话,康良辅觉得这个人其实比刘承宗更像个大汗,但那也只是矮子里拔高个儿,其实这俩人看着都不像大汗。 一身赤棉甲的刘承宗坐在那就杀气腾腾,手上还把玩着一只流星锤,一看就是个战阵间隙补充体力的叛军头子;那蒙古人的衣裳装饰倒是有些贵气,但架势活像他妈一头老虎。 叫这俩人盯着,康良辅这辈子该发的抖都算抖完了。 他不是没见过汉人武将或蒙古贵族,但那些人都有坐天下高高在上的疏离感,这俩不一样,满身都是争天下的杀人不眨眼。 没等他疑惑这人是谁,刘承宗已经介绍道:“元帅府伯爵、准噶尔拔都。” 巴图尔珲台吉将右手放在胸前,微微欠身:“绰罗斯·和多和沁。” 康良辅连忙回礼,心说怪不得,怪不得这个站在刘承宗身边的蒙古头目满身杀气,这家伙不姓孛儿只斤。 上次听见这个名字,准噶尔珲台吉还是领兵入侵青海的首领之一呢,这会俩人倒像好得穿一条裤子一样。 他解释道:“大王,迁往敦煌,敦煌没人,这沙洲瓜州都不是能自给自足的地方,没有商队,除了游荡的牧民,没人会到那去。” “我知道,我就是从那边领兵过来的,但他说得对,赤斤卫应该到敦煌去,把那复兴起来,以后每年都会有商队路过,规模很大的商队。” 刘承宗说着,用大拇指朝巴图尔珲台吉指去,道:“他是商队的大股东,你的职责是保护沿线安全。” 康良辅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心说我,保护他? 准噶尔珲台吉能动员上万瓦剌鞑子,我就算接手整个赤斤蒙古,撑死能凑出八百个牧民和三百匹战马,勉强骑上驴跟骡子,也没个趁手兵器。 拿啥保护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