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印书堂这些东西就全冒出来了,家家户户男耕女织,源源不断地出产铜器、铁器、木器、陶器、农具,纸张、书卷、纺织物甚至衣物和兵器。 还有个秀才鼓动他出资办了一家土司官学。 僧人能提供的知识一下子就不宝贵了,反倒是他们占据的财富、土地和人口是那么刺眼! 这个时候,杨国龙只是对寺院存在的意义感到怀疑,但至少供养僧人还有点宗教方面扬名显誉,以此来扩大政治影响的意义,因此他没有下定决心,毕竟是几百年的老传统,也不一定就非要在他这儿断了。 就像只有等待洪流激荡,才能认出谁是真龙天子一样,杨国龙对寺庙的看法也是一样,只有等待才能分辨真知灼见的真经掌握在谁的手里。 然后各个教派的外援就都没了,去乌斯藏朝拜的僧人再也没回来过,想要追随他们脚步的僧人发现进藏的道路被截断了,是全方位地被截断了。 他们翻过雪山穿过草地,等待他们的是元帅府游荡在八角城的蒙械番子;他们艰难入川直走雅州,等待他们的是元帅府在打箭炉的明械番子。 那时候杨国龙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土司衙门上上下下都只是觉得自己落伍了,这元帅府究竟是个什么教派,这么流行? 毕竟对环境封闭的土司和头人们来说,这种落伍感是人生中不可缺少的经历。 等待总能开出鲜艳的花朵,各路教派没有让杨国龙等待太久,尊奉格鲁派的和硕特国师汗就率领大军进驻青海,当和硕特与准噶尔在山那边围攻八角城时,杨国龙在山这边就地宣布全境改宗,信了格鲁派。 那乌斯藏是远在天边,国师汗的蒙古兵可近在眼前。 结果全面改宗还没改完呢,元帅府发兵摧枯拉朽地就把卫拉特联军击败收编,直到那个时候杨国龙才意识到有没有一种可能,截断进藏道路的就是这个元帅府。 寺庙的存在意义彻底没了,卓尼土司领地已经被这帮信祖宗的汉人完全包围。 一个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随着敦塔兀鲁斯的出现展现在土司杨国龙面前,他也小心翼翼地看着盘踞在身边的怪物成长,并从中谨慎地挑选有利于自己的智慧。 汉人给土司领地带来高速的繁荣发展,也同样使长期受明王朝保护的封建土司经济,受到来自义军的均平思想冲击。 当元帅府开始均田分地,杨国龙已经统治了整个桃州,小小的八寨三万人,在快速扩张下成为二十八寨、三百七十部、十二万番民的大土司,单是登记在册把守四面八分隘口的番兵汉兵就有两千二百人。 尽管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向元帅府上表纳贡表示臣服,却专门向河州派遣了一名头人,专门偷窥元帅府在河湟的文化、经济与土地政策,甚至还从百姓手里买了河湟种植的土豆和玉米。 就在去年秋天,河湟分地取得巨大丰收后的一个月,桃州卓尼土司就直接搬运了元帅府的均田政策与行政区划,一边拆大庙,一边同样编出五个镇、二十个乡、二百个保,把田地分给番民以乡保为单位进行集体耕作。 这倒不是杨国龙不能抵御属民压力,迷迷湖湖的东西就全盘照搬。 而是他拿着元帅府的土地政策看了整整一个月,发自内心地认同刘承宗的政策,并且认为这玩意比封建土司经济剥削属民更有效率……属于大家都很高兴。 他一户人家种十几亩地,他一年才能征上来一斗粮,不到五十斤。 而人家刘承宗就用了一点银子,一亩地就征上来快五十斤,给你银子你还得再从官府手里买其他的东西,银子又回去了,这他娘的是个什么盘剥效率? 怪不得人家靠十二万农民能养好几万常备军,他十二万人就只能养常备军两千二。 杨国龙疑惑了很久,他觉得不可能每个人都高兴,否则从前的老祖宗们早就这么干了,直到他仔仔细细研究了很久,才意识到想这么剥削百姓,需要的门槛儿非常高。 就一个铁制农具,就把九成土司都劝退了,根本不用考虑后面耕作、开采、制作的技术门槛,只有跨过这些门槛,还需要后续的良种、社学、兽医、医师、商贾等等专业人才的配合。 即使是以目前高度繁荣的卓泥土司领,很多地方也跟不上,但这一切对杨国龙的诱惑太大了。 最关键的是这种集体劳作、依照地势以村庄为单位有计划的生产方式,跟土司经济完全吻合,农田征粮食和猪,牧区征酥油和牛羊;林地征木材、木炭和土特产;还有产铁的村子就一年交铁锭二十斤,产金子的村庄就一年交金子二十两。 卓尼领地的头人们都是计划这些东西的行家! 这一切简直是绝配。 毕竟刘狮子本身就是个大土司,整个河湟实际上是他通过战争打掉了地主、僧人、官员、土司之后高度集权的产物。 杨国龙甚至还想学元帅府推广种痘,从秦州高价聘了一名痘医,但他的运气不好,那痘医才种了三个人就死了一个,畏罪逃回秦州,气得杨土司哇哇大叫。 不论如何,今年卓尼土司把桃州的土地统统均掉,在官寨里看着春耕,美滋滋等着秋天丰收盘剥属民,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均田买赋,是要银子的。 哪怕那些银子可以通过经济手段回到土司手里,也是在短时间内需要大量银子的,卓泥土司家族是有些财产,但从哪儿搞来十几二十万两的白银买粮食啊? 就在杨国龙为大笔白银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发生在隘口外面的战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