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破除迷信、传播医学、改良选种、分发农械,此般种种都使官府在这片土地上有更高的行政开支。 而另一方面,漫长的封建小国寡民又使得旧贵族对地方有强大的统治力,复辟思潮始终存在,单是蝗灾发生后七个县就有十四个被贬为平民的旧贵族被拥戴、两个归附的小土司起兵——最大的起兵规模达三百人之巨、最小的复辟团伙只有十三个人,公文中的表述普遍为‘劫道蠢贼’。 这其中自然有旧贵族对现状不满的利欲熏心,但刘承宗也不得不承认,贵族在这片土地上根深蒂固,存在一定的民意基础。 另一方面,封锁防备乌斯藏也是康宁府的军事责任之一。 因此康宁府有维持大量驻军的要求,这里有一个驻扎在囊谦县的康宁营,还有在囊谦以外六县的五处交界设立千户所,总兵力八千六百。 数字听起来不多。 但刘承宗一手建立军队,在军地关系与脱产人口比例的问题上是天下少有的行家,尽管元帅府早就有所研究并定下规矩、只是从未做到,他心里是清楚的,和平状态下官军数量不得超过总人口的百分之三,即使在战争状态也不能超过百分之五。 历朝历代,除了把自己拖垮的大秦之外,常备军的数量几乎都是总人口的百分之一。 二十万百姓就有二分之一是女人,剩下十万男子当中,老人、小孩、残疾,符合常备军标准的人口也就只有三到五万,这些人同时也是支撑家庭的壮劳力、顶梁柱,多一个当兵就少一个顾家。 在这一基础上,康宁府维持八千六百人的常备军,即使卫所军只发半粮,也依然是极重的兵役负担。 更何况,此时康宁府的兵力不是八千六百,昌都还驻扎了李老豺部三千客军、冯双礼部三千新军。 单是兵粮开支,刘国能一年就要弄到七万石粮,他从哪儿弄七万石粮去? 他和杨鼎瑞两任知府疯狂开垦荒地,到如今康宁府也只有六十七万亩熟粮地,三成粮税,一亩地能收二十五斤,算下来是年年亏空,康宁的兵粮历来都是依靠官办贸易赚来的。 不是商税,就是地方官府收了实物税,直接转卖给别人,盐场的盐、牲畜的酥油及各种从俱尔湾拉过来的货物,转卖到长河西跟土司木雅换粮食和茶,再把茶拉到昌都贩进乌斯藏换牲口,再拉到长河西去贩卖。 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倒来倒去,一年到头才能把账平了。 理论上如果没有蝗灾,明年收了秋粮,将会是康宁府第一次自给自足,而且杨鼎瑞做知府时主持的水利、开垦的荒地都在厚积薄发的过程中,明年有十二万亩生地变成熟地,后年有十六万亩生地变熟地,他们已经能看见正常生计的曙光了。 即使有蝗灾,对刘国能来说日子也还能过。 但刘承宗说要免税。 这么大的兵粮缺口,他刘国能就是蹿到天上去,也变不出来。 他说:“大帅,可以明年先征粮,征上来粮再救济受灾百姓……” 康宁府太穷了,环境穷、百姓穷、官府也穷,就算有再大的才能,任谁站在知府这个位置上都不能脱离现实,现实就是他作为康宁官府的领导者,需要为了发展而妥协。 穷山沟里到处是钻山洞等着复辟的旧贵族,兵粮不能断,断了就会给敌人可乘之机;官府要有粮,官府没粮水利、修路造桥都是镜花水月,商路断绝境遇只能越来越坏。 刘承宗明白他的意思,先把粮收上来,再发粮救济,意思是尽义务。 但刘狮子不是康宁知府,他拥有别人没有的权力,自然就有别人没有的解决办法:“免粮,开战。” 刘国能和刘九思人都傻了,康宁府这个地方,周围的邻居一个塞着一个穷,你跟谁开战啊?何况本身就是因为没粮产生的问题,开战动兵,那不需要的粮食更多了? 刘承宗跟他们不一样,说出开战二字,压在心头的郁气都没了,只觉得浑身通畅。 “我们目前的问题,是明年康宁府不说颗粒无收,也要减产三成甚至更多,如果再执意收粮,百姓只剩一亩地三十斤甚至更少的收成,绝对吃不饱饭。” “但不收粮,康宁八千余驻军的兵粮就无法解决,所以我的想法是开源节流,把军队派出去就食与敌,砍掉康宁府明年支出最大的部分,这样即使蝗灾升腾,也能尽量不伤百姓。” 刘狮子说出这话自己都不信,干脆摇摇头跳过去,不说这个。 以康宁府的环境,无法将蝗灾防患于未然,不伤百姓是不可能的,无非是损失程度大小的事。 但蝗灾的杀伤力充其量也就是一到两个刘承宗而已,百姓的血条只能承受三个刘承宗的攻击力,所以只要他肯免粮,百姓就还能留下半条命。 不过免粮只是权宜之策,如果蝗灾问题在明年依然无法解决,后年还有蝗灾,康宁府的日子依然难过。 时局已经难到这个地步,对刘狮子来说,也无非是走一步看一步。 尽管刘国能脱离战场一线已经很久了,他作为元帅府的大规模杀伤性兵器倒也不怕事,沉吟片刻就问道:“那大帅是打算向谁宣战?” 刘承宗高深莫测地摇头道:“不,不是我们向别人宣战,是让别人向别人宣战,我们只负责帮他们打仗。” 他其实是打亏本仗打怕了,平时打上几场亏本仗还不怕,就算是康宁这块土地,经过投入大量的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