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里,偷偷开城门。
可他妈的西安城门不是早就给你打开了,你王八蛋根本不往里进啊!
现在你把我家眷弄到城下,这是……这是干啥啊!
就在这时,一员骠将带了俩人,举两面旗帜,驰过搭了板子的壕沟,朝城下策马奔来。
两面黄旗,左边是黄底团龙纹,右边是黄底黑字,字样清晰:宗人营。
待其越过壕沟,离近了人们才发现,那员骠将胯下并非战马,而是头高壮的大黑驴。
此人未携兵器,一路奔至护城河吊桥对面,抬手指着城上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是大元帅府宗人营参将金蝉子朱亶域,陈军门可在城上?」
说实话城上守军看见奔来一将,不少人都以为立功的机会到了,火枪手连火绳都点上了。
可是听见这自我介绍,又纷纷一脸晦气地在城墙上把火绳碾灭。
宗人营的,而且是死不了的金蝉子,这王八都转世好几回了,惹他干嘛?
说实话军兵并不怕宗人营,毕竟这些人跟韩王不一样,没个爵位,无非庶人,投了叛军造反,何况还是名贼,杀了也是有功无过。
无法只是可能会被宗室告状,但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不碍事。
富贵险中求嘛。
但金蝉子不一样。
这个匪号被官军干掉太多次,转世了太多回,朝廷和陕西地方早就不认这是个名贼了。
打死金蝉子,领不到赏。
当然,城下的二代金蝉子朱亶域并不知道这回事,他只觉得金蝉子这个名号威风,别人一听是他,就统统放下兵器。
城上的陈奇瑜本要作答,却被身旁的参政提学官汪乔年拦住,随后就见其走至城垛,道:「军门
不在,有事就说!」
「不在也好,哈哈!」
朱亶域勒住黑驴在吊桥对面转了一圈,这才接着对城上喊道:「陈军门心善,将城内衣食无着的百姓送出来,我家大元帅感恩得很,专程派人将军门家眷从山西接来,送进城里,叫你们团聚,开城门放吊桥吧!」
金蝉子说罢,拍驴回营。
城上汪乔年等官员面面相觑,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就连陈奇瑜,脑子都没转过来弯儿,本来还以为家眷族人都要死在城下了呢,突然一听要放进城内,一时间大喜过望。
刘承宗的围城,把城内官员武弁调教的很好。
这会儿都没人怀疑他开城门的时候借机攻城。
就连想都不会往那边想。
随后城上众人便见,围城营地那边成群结队的人,有老有少,被军兵往城下驱赶而来。
到这会儿,汪乔年还纳闷儿呢,陈军门的家眷怎么看着……都不高兴啊,好像都不太乐意往这边来,还有哭呢。
而陈奇瑜已经反应过来了,咬牙切齿,死死盯着城外的围城营地,有心想骂出几句,却不能说。
憋得他快吐血了。
妈的,刘承宗好狠毒的心!
现在西安府城是个啥情况啊,这把家眷放进城里,这不就是让我全家都葬在这儿吗?
事实上,他想错了。
因为很快,金蝉子又骑着驴回来了,对城上喊道:「请转告陈军门,这是他家近亲六十四口,先送进城。」
「还有没出五服的族人四百有七,正在过来的路上,请军门放心,大帅说了,那腿脚不灵便的老人家,咱给他抬轿子抬过来,保证一个不落,都给送进城!」
「大元帅还说了,我大明以孝治天下,城上诸公思念亲族有这需要,尽管传句话来,大帅都给你们办了!」
陈奇瑜感觉一阵眩晕,险些站不稳摔倒——妈的,不是全家,是全族。
而在城外。
看着金蝉子背影的刘承宗放下望远镜,满意地拍拍手,对张献忠等人道:「好啦,老陈全家团聚,算我大元帅府日行一善。」
说罢他一挥手:「走,瞧瞧饥民安置去。」
张献忠亦步亦趋,跟着活阎王,每天都能学习新知识。
八大王现在心里头对刘承宗是既服得五体投地,也怵得心惊胆寒。
自从发现刘承宗决定把陈奇瑜家眷送进城里,他就不太敢看刘承宗。
真的,别说说对张献忠这种刀尖上滚出来的头目,就陕西如今的环境,随便拉出来十个人,不说杀人如麻,也至少对生死之事,视若无睹。
很常见。
但这种……张献忠都不敢想,若他跟陈奇瑜易地而处,此时自己心里会想什么,又会说什么。
张献忠觉得,心里想的东西可多了,但什么都说不出来,就只能一口气卡在喉咙下面,没法吐出来。
怎么说?
说刘承宗好狠毒的心思?
不能说的。
身后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哦,人家把你家人送进城里,就是好狠毒的心思。
我们听从你的命令,一直都在城里,又算什么?
张献忠心想,若是他在城里,此时就算把牙咬碎了吞进肚子里,还得在城上装没事人一样,给外面写封信。
感谢刘大帅照顾咱的家眷。
别的话什么屁都放不出来。
憋死了!
他们走出好远,张献忠才吐出口气道:「大帅智谋超人,此事若是咱老张来办,恐怕就算将他全家在城
下剁了,也不如这送进城里的大手笔。」
「呵,秉忠兄严重了,哪有什么智谋,不过大愚若智叫你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