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回过头。
傅之修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帮她抚平贴纸翘起的一角。被触碰过的地方，如同被烈火灼烧过，绯红色一路蔓延到她的耳根。
“走吧。”他拎起一大袋糖果，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沈怡夏抿着嘴，脸上却是越发灿烂的笑，一手提着南瓜灯，一手拉着他的袖子，兴冲冲地出了门。
香榭丽舍大街离公寓不远，只有十多分钟的路程。大街小巷都是人头攒动，每家每户的大门和窗户上都贴上了幽灵、骷髅和女巫样式的贴纸，挂上了南瓜灯，营造出惊悚恐怖的节日氛围。一路上都有各式扮相的小孩子拦住他们讨要糖果，沈怡夏笑容满面地分发糖果，小孩子们夸赞她手里的南瓜灯做得真好。
她看了一眼傅之修，满眼写着骄傲。傅之修一脸的满不在乎，然而一低头，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等这一波小孩子散去后，沈怡夏检查口袋里的糖果，只剩一小部分了。空气里弥漫起一股浓郁的香气，混杂着坚果的味道。她深深地吸了一口，两眼放光。
是她最喜欢的太妃糖。
沈怡夏循着香味寻找卖太妃糖的小贩，傅之修在她身后跟着，身体不可避免地和别人发生碰撞，他只能一边道歉，一边跟上去。
又是一群小孩子挡在了他面前，跟他讨要糖果。他这小丑扮相一点也不恐怖，倒是很招小孩子喜欢。他伸长脖颈往前看了一眼，只看见一个尖尖的帽子停在不远处，好像在跟什么人交谈。越来越多的小孩子围住了他，他只好耐着性子挨个给他们分发糖果。
最后一份糖果交给了一个精灵扮相的小女孩。小女孩从自己的篮子里拿出一朵玫瑰花，扬起一个甜甜的笑脸，将花递给了傅之修。
傅之修怔了怔，感到很意外，没立刻接。
小女孩的表情变得怯怯的，眼里有些失落，小手递也不是，收也不是。
傅之修蹲下来，温柔地问：“你为什么要把它给我？”
“因为我喜欢哥哥。哥哥给了我糖果。”小女孩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妈妈说，喜欢一个人就要送他花。”
童言无忌，却如石子落入心间，在他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傅之修收下了花：“谢谢你。”
小女孩原本紧锁的眉头一瞬间舒展开，绽放出一脸欢喜的笑容。
这时，一个陌生女人呼唤了一声“桑德琳娜”。小女孩循声望去，呼喊道“妈妈”。随后就跟傅之修道别，一路小跑回到自己妈妈的身边。
傅之修拿着玫瑰花起身。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如钻石般耀眼的光芒。他垂眸轻笑，眼里是散不尽的缱绻。他将玫瑰放进口袋中，四处张望了一番，人来人往，却不见沈怡夏的踪影。
他将手伸进裤兜，正想掏出手机给沈怡夏拨去电话。
倏然。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如洪水猛兽般席卷而来，高分贝的响声与冲击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条件性反射地停了下来。等回过神来，人群开始骚动，人们尖叫着，争先恐后地逃命。一时间，有人摔倒，有人哭泣，有人喊救命，有人祷告上帝，场面混乱不堪。原本热闹喧嚣的街头弥漫起真正绝望恐怖的气息。
傅之修被刚才的声响震得跌倒在地，后脑勺磕在店铺的玻璃橱窗上，竟晕厥了十多秒。很快，第二声爆炸袭来。这一次，爆炸离他很近，连橱窗都被震碎，玻璃渣子落在他的手上，将他的手臂和手背划破，一股浓烈的血腥混杂着硝烟为钻进他的鼻腔里。
他支撑着身体，忍住伤痛，踉踉跄跄地从地上起来，却又体力不支跌坐了回去。幸好这时一个好心的陌生青年发现了他，跑过来将他扶起，架着他往来时的方向逃。
沈怡夏。
沈怡夏。
鲜血顺着手腕流下，像是一条鲜红的夺命丝带，落了一路。
傅之修急促地喘着粗气，耳朵里是持续的、如电流般的耳鸣声，胸口沉闷得像被压着千斤巨石。他狠狠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跟好心青年道了谢，挣脱青年的手，不顾阻拦，逆着逃命的人群而去。
他用尽全力奔跑着，决绝而又坚定。
沈怡夏，你千万别有事。
玫瑰花还没有给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