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她眼眶红红地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傅之修身上。他死死咬着嘴唇,眼里布满血丝,一言不发。
许嘉茹注意到了他手臂上的包扎,关心道:“你没事吧?”
“没。”傅之修低头,嗓音沙哑,“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去吧,我来照顾她。”
“你一个人可以吗?”许嘉茹有些不敢相信。
“可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孩,眼眸里溢满了温柔,“她照顾了我这么久,我也该在这个时候陪在她身边。”
见傅之修这么坚定,许嘉茹咽下多余的话,叮嘱他几句后,和成文森离开了医院。
送走了两人,傅之修移过座椅,在床头坐下,左手支在边沿,捧着脸端详她安静沉睡的模样。灯光微暗,秀翘的睫毛被投照出两扇阴影覆在眼下。她的呼吸很平稳,一根发丝落在鼻尖,被细微的气息轻轻扰动。
原来那么风风火火的她,也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傅之修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那根发丝挑起了,轻轻落至她的耳后,然后收回右手,习惯性地揣进衣兜里,却触碰到一个滑嫩柔软的物体。
拿出来一看,是那朵玫瑰花。经历了这么一劫,连玫瑰花也变得蔫答答的,花瓣已经发软发黄。
花没了可以再买,人却不可以。
只有她平安活着,他才有机会给她买好多好多的花。
睡梦中女孩像是陷入了梦魇之中,发出不清晰的呓语声。他连忙握住她的右手,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谨慎。好在她很快平静下来,又陷入沉稳的梦乡。他的眼里紧绷的情绪如破冰般融化开来,变成一声放心意味的轻叹。
傅之修空出一只手,帮她理了理被子,然后双手再次将她的右手包裹住。他头枕手臂,微微侧着脸。窗外还未安静下来,救护车呼啸往来,注定今晚会是一个让全世界铭记的不眠夜晚。
困意一点一点席卷而来,如潮水般的疲惫来来回回冲刷着他的劲儿头。他眼睫轻颤,最后看了一眼她的睡颜,不受控制地阖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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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如丝的小雨从云端跌落,洗涤着巴黎昨夜的惊惶。淅淅沥沥的雨声潜入沈怡夏的耳中,将她的意识渐渐唤醒。她面朝窗外,睡眼惺忪,视线范围内,玻璃窗上蔓延开的水痕由朦胧变为清晰。
蜷曲的手指有些僵硬发麻,她张开手指活动,却触碰到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微凉指尖。仿佛上帝触碰到了亚当,困乏的器官在这一刻被注入力量般瞬时苏醒。
她动作幅度轻微地坐直身体,不想吵醒趴在床沿上的傅之修。晨光熹微,他阖着双眼,睫毛又长又密,随着均匀的呼吸轻轻发颤,五官清隽精致,仿佛是被精心雕琢过。
无论细看多少次,沈怡夏都会夸赞,这个中二少年确实好看。
她拿起床头放着的笔和纸,歪头观察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狡黠,在纸上唰唰画了几笔,一个小人就诞生了。这个小人留着日系狼尾发型,一副傲娇不屑的小表情,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酷酷的劲儿,简直就是Q版的傅之修。
沈怡夏越看越觉得可爱,将这一页纸撕下,然后将纸和笔放回原位,目光被那朵已经凋谢的玫瑰花吸引了过去。
谁会将玫瑰花放在这里。
她没有细想,倏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全身摸索了一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按了按旁边的按键,屏幕上闪烁着电量不足。
完了。这个时候,巴黎遭遇恐怖.袭击的事情肯定已经传遍全世界了。爸妈肯定已经看见了新闻。
沈爸、沈妈最是了解她的,知道一有热闹她就会往上凑,像万圣夜这么盛大的节日,她肯定是不会错过街上的集会和游行的。联系不上她,他们现在肯定是寝食难安,内心如被油煎,更何况,现在她身边还多了一个被监护人。
沈怡夏着急忙慌地掀开被单,摇晃傅之修的手臂,将他唤醒。
傅之修揉着眼睛,意识还游离在世界之外,却脱口而出:“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沈怡夏急吼吼地对他上下其手,摸着他衣兜和裤兜,吓得他瞬间困意全无。
“干嘛!”他涨红了脸。
“你手机呢,快给我!”
傅之修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昨晚上和许嘉茹通电话用的是沈怡夏的手机,用完后他就给她放回了衣兜里。现在他掏出手机一瞧,估计是他摔在地上的时候磕到了,屏幕已经碎成了蜘蛛网,任凭他怎么按都没有反应。
“靠。”沈怡夏抓过手机试了试,依旧是死机状态。她认命般将手机塞回他手里,双腿一伸,两脚麻利地登上靴子,“快回家。”
“你不叫医生吗?不留下来观察一下吗?”
“我没事了,回家!”沈怡夏潇洒一挥手,大步流星地走出病房。
她那副生龙活虎的模样,看来是不用留在医院里了。傅之修几步跟上她的步伐,和她并肩走出医院。
医院大厅里的人往外络绎不绝,即使新的一天降临,可是悲伤和恐惧却依旧是挥之不去。他们看见因抢救无效而遇难的人的家属一边做着弥散,一边瘫软跪倒在地,哭泣声回荡在大厅里,断人心肠。
上帝啊,你真的能看见吗?
沈怡夏的共情能力一直很强,眼底掀起无法遏制的狂澜,手指死死扣住手心,用掌心的痛觉来缓解内心的痛楚。
一只手覆上了她的肩膀。
“姐。”傅之修第一次称呼她为姐姐,好像是在告诉她,我在,你别难过。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能捕捉到的温度,像是被这场秋雨濡湿的一片叶落在她的心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