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拨回一天前。这次榕城之展,是傅之修个人画作的国内首展。
拍卖会场内,傅之修正襟危坐,旁边陪同他的人是榕城美术协会的庞会长。庞会长的话里半是恭维半是挽留,希望他以后能留在榕城。他侧耳认真倾听,时而点头表示在听,但对于留在榕城的邀请,并没有给庞会长明确答复。
不是不想,只是榕城承载了他太多糟糕的回忆,以及这里还有一位让他又恨又爱的人物。所以傅之修要好好考虑。
会场内已经人满为患,许多人都是慕名前来一睹大画家的风采。
傅之修用目光扫过会场内的人,忽的一滞,原本波澜不惊的眼底瞬间掀起汹涌澎湃的巨浪。视线尽头的那个人和他对视一秒,立刻低下头,做贼心虚地举起包挡在前面。
他从未设想过,会在自己的拍卖会上遇见沈怡夏。
脑海里的第一个反应是,她居然会来自己的画展?
难道她一直在关注自己的消息吗?就像这五年来,他一直在巴黎关注她在国内的动态一样。
傅之修的内心刚升起这样的欣喜。下一秒,他的美好幻想就被打破。沈怡夏旁边坐着的男人低下头和她说话,一副非常关心她的样子。
傅之修的额头上青筋直跳。他不动声色地摸摸自己正风华正茂的脸颊,竟感到无比的挫败。
论长相,论气质,那个男人哪点比得上自己?沈怡夏怎么就找上这种男人了?难道他有比自己更好的地方?更有钱还是更有才?
傅之修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后牙槽都快咬碎的感觉。
拍卖会正式开始。
那个男人也参与到竞拍当中,并且表现得非常积极。
傅之修用手指一下接一下点着座椅扶手,深邃的眼中弥漫起危险的讯号,像是狩猎者对待猎物。一抬手,助理韩哲就心领神会地俯身凑近,询问他有什么需求。
“看见那边那个男人没有?”
韩哲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点点头。
“你去把价格抬高。”傅之修的语气里噙着不屑。
韩哲眼神一怔,感到不可思议,傅之修可是从来不在乎自己的画作被拍出的价格,他每年还会捐献一大笔钱用作慈善事业。对此,他的代理人埃里克先生倒是颇有微词。韩哲向他确认:“您的意思是……”
“嗯。”傅之修打断他的话,目光落在某人的身上,勾起唇角,眉梢却带愠意,“那个人出价一次,你就出得比他更高。”
他倒也看看,这个男人是有多少实力能让沈怡夏倾心。
-
然而,事实却并不如他所料。
那个男人以二十万的价格拍下《榕城印象》之后,居然直接跑路,把沈怡夏丢在休息室里。
休息室里,刚才还怒火中烧的傅之修,心情如书籍翻页般,就好起来了。但他并不想表现出来。因为沈怡夏就坐在他面前,一看见她,他就想起当年她的不辞而别。
所以他故意那样做,就像是小孩子耍脾气,想小小的报复对方。
沈怡夏可不受这种气,豪气地签完合同,刷卡付钱,头也不回地走出休息室。
傅之修一时心慌,想跟在她身后,但心里始终是有一道坎,充满了对她的怨气。他内心纠结,最后还是难忍冲动,起身追了出去。
说到底,五年的时间,还是没能让他放下她。
只要沈怡夏出现在他的面前,他那点怨气就像是被放在太阳下的冰,被一点点消融。
等傅之修追到会展中心外,看见沈怡夏上了一辆出租车。他迅速转身到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坐上驾驶位,然后沿着沈怡夏刚才离开的方向追上去。
他后悔,他愧疚,刚才不应该对她表现得那么无情。嘴上一时爽,追人火葬场,越是急不可耐,越容易出岔子。
眼看那辆出租车离他不远了。一辆大众却始终在他面前慢慢悠悠地跑。傅之修一心急,踩油门加速想超过去,却一个不留神,撞上了旁边的车。
-
在4S店处理完事情,沈怡夏继续开车将傅之修送回家。他报了一个地点——桐林园,是榕城的别墅区。沈怡夏一边开车,一边腹诽,真他么有钱,年纪轻轻就住上大别墅,就该好好查查他。
两个人一路上没再聊什么。不一会儿,就到了桐林园的大门口。大门不让外来车辆进,傅之修只好在门口下车。
光看这豪华气派的大门,沈怡夏就知道住在这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嫉妒心在这一刻直接爆棚。
“谢谢你。”傅之修手扶车门,对她说。
沈怡夏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装作不屑于他的感谢。
傅之修耸耸肩,轻轻合上车门。在车门关上的同时,一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女声响了起来——“傅之修!你怎么才回来?”
沈怡夏就像个捕捉到信息的雷达,降下车窗向外看去。大门口,一个打扮靓丽,穿白色吊带的女孩来到傅之修身旁,她扎着丸子头,眉眼带笑,很亲昵地挽住了他的胳膊。看起来年纪比傅之修还小。
女孩感受到了她探究的眼神,微微偏头,朝车里看来。
沈怡夏和她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关上车窗,将注意力集中在汽车掉头。她潇洒地单手打方向盘,然后驶离桐林园。
他说自己是单身,结果有这么漂亮的小女朋友。他还要求自己送他回家,不就是故意让自己看到,炫耀他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也对,人都是朝前看的。
沈怡夏笑起来,透过车前镜,她看见自己的眼里蔓延开的伤感和自嘲,以及因为昨晚没睡好,眼睛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