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在前面走,夜言跟在身后。
忽然,一阵秋风吹过,校园大道两旁的桂花凌风飘落,在空中打着旋转,又落到南星的脚下。
南星还闻到了一缕淡淡地桂花香。她瞟了一眼,但见桂花树绿意盎然,黄色的小点儿千簇万簇压枝,淡雅又高贵。
阳光打在她的身上,脚下停落着桂花。科技楼的音乐声传来一阵钢琴和声,南星顿住脚步。
一听前奏,南星就听出来了那是什么曲子了。
约翰·帕赫贝尔作曲的歌曲《D大调卡农》。①
曲子安静轻缓,温柔如水,绵绵情丝缠绕,像绵绵不绝的细雨。初学时,南星一直以为那是一首轻快的曲子,所以,她的曲调轻灵欢快。
每当她弹完,钢琴老师看着她,总是欲言又止,她记得钢琴老师对她说:“弹的很好,只是缺少一种东西。”
她追问是什么东西,钢琴老师却看着她摇头,钢琴老师说:“这种东西,需要你自己领会。”
后来她去查了曲子介绍和创作背景,才发现创作背景居然有一段如此凄惨的爱情故事。可是,年幼的南星,家庭幸福美满,父母恩爱,她无法理解曲子的忧伤。
而今,曲中人再听已是曲中人。
没有爱情的摧毁,可如今,她依然能感受到曲子的忧伤。
南星停下来听完了整首曲子。
身后的夜言看着她的背影,眼眸若有所思。等校园里的钢琴声消失,夜言出声打破了这份寂静:“你喜欢音乐?”
南星身形微颤,她回头看了一眼夜言。
少年看着她,眼眸异常平静,不掺杂其他情绪,只是单纯地问一句。
南星顿了顿,半垂着眸子,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红绳处的痕迹,纤细的手腕上一道自杀后的痕迹在阳光下显得异常扎眼。南星薄唇微微扬出一抹浅浅的苦笑。
她问自己:喜欢吗?
喜欢啊。可那是九年前夏星辰的热爱,和如今的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的手,早已经不允许她再扛起小提琴,她也做不到高强度的训练。她的梦想随着那个午后的春日里一同消失了。曾经渴望站在国际舞台上的女孩,灵魂干净而美好,眼睛里充满着对音乐的热情和浪漫,现如今,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空洞的躯体。
她在荒芜黑暗的荒原里游走,不愿意挣扎,也不愿意沉溺。于是,她一个人朝着无人处走去,将身影埋没在黑暗中,与黑暗同行。
南星没有回答夜言的话,可夜言分明从她眼里看出了她的挣扎和无力。在那一瞬间,他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他见不得她失落。
仅从一个眼神中,他就明白了,南星不似他初见时以为的那样明媚张扬,她身上有故事,而且故事很悲凉、沧桑。
夜言想象不出来她以前的样子。但总觉得南星以前是个干净美好的人。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夜言不知道,那只是他的一种直觉。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而且画面越来越清晰——
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坐在他身侧,在黑暗中 ,响起女孩轻灵欢快的嗓音,女孩轻启朱唇,缓缓地给他唱歌——
[I couldn''t wait for you to come clear the cupboards.
But now you''re going to leave with nothing but a sign.
Another evening I''ll be sitting reading in between your lines
Because I miss you all the time]②
是一首英语歌,女孩唱得格外认真,每一个单词衔接都十分流畅。悦耳动听的歌声在黑暗中响起,就像一束光一样,驱赶走了周围的黑暗和寒冷。
他不懂音乐,却也知道这首歌的曲调并非像女孩唱得那么欢快。可女孩悦耳的声音落在耳畔里,他却意外地很喜欢。
女孩唱完之后,一脸羞涩地看着他,有几分不好意思道:“我刚学不久,还没有练熟呢。献丑了。”
小男孩不懂事,好半天才干巴巴说了一句:“很好听。”
女孩眼眸顿时闪烁起来,眉眼弯弯:“真的?”
男孩点头。
夜言一下子抽出回忆中来,他看着远去的南星,默不作声跟了上去。
*
南星回到家里,钥匙放在玄关柜上,刚一放下钥匙,南星就敏锐地察觉到客厅里有人。
紧接着,南晚出现在眼前,南星一顿,南晚跑过来给她一个熊抱。
南晚声音抱怨:“去哪了?等你一天了。”
南星解释道:“上课。”
南晚大发慈悲地拍了拍南星的肩膀,笑道:“行叭,我饿了。我们出去吃饭吧。”
南星道:“走吧。”
她重新拿起钥匙,也没有问南晚怎么进门的。
刚打开门的时候,南星就看见对门的夜言刚好输入指纹。
南星瞟了他一眼。
下一秒,南晚从里面出来,看见夜言,南晚顿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妹妹。但见南星神色不变。
南晚走过去,自来熟地搭着夜言的肩膀,她道:“小弟弟,几岁啊?”
南星一听这话,再看看夜言那张漂亮到极致的脸,一下子就明白了南晚想干嘛。她不动声色地关上了门,静静等待着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