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准备不足,纰缪甚多。或者说,她就错在不如男子心狠,导致自己最终身败。
成泛握了握掌心,指甲掐在手心有些生疼。
她暗想,立功立言容易做到,就只剩下立德。无论如何,她这一次要走得实至名归。
如今阶段,正是立功良机。
“学生成泛,谨记此‘三不朽’的训诫,愿不负众望,为生民计,也不负一身所学!”
她的话语落地,如有回音。
成泛看向窗外,高阔天幕之下,斑驳光线跳跃,青树翠叠蓊郁。
暮春已至,初夏待来。
六月十五,寿昌殿。
月中是内外命妇钿钗礼衣来拜谒太后的日子。
成泛正好今日休沐,便也在太后身边,陪她闲坐说话。
齐女官掀帘来禀:“人差不多已齐全。”只是这样说了还犹豫地看了一眼太后。
太后有些惊奇,齐女官是她身边得力的稳重人,说话少有这样吞吞吐吐的时候,“阿齐怎么不说了?是外殿出了什么事么?”
成泛也朝齐女官看去。
齐女官摇头,“也不是大事,只是让奴没有认出——是康王妃,她今日来了。”
成泛猛然一听这称呼,觉得耳熟。又熟悉又陌生,便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太后的反应也大致如此。
她凝神细想了半刻,才恍然拍手。“她呀——自那事之后,万氏这些年不是深居简出,连宫宴也推病不来么,怎么今日过来了。”
一说这推病不来,成泛就记起来了。
康王妃万氏,或者说是先康王妃,系出名门,其祖父万域是三朝元老,多年前被聘为先帝长子、今上长兄康王。
这个先,并非是说其人已逝,只是因为康王多年前因谋逆未遂与其子均被处以极刑,妻妾女儿均被没入宫掖,沦为宫婢。
康王妃躲过这一劫,还是年迈赋闲的万域亲自向皇帝进言求情,才被只被褫夺了封号,不至于入到教坊司等地。
皇帝处理康王派系谋反一事,手段堪称凌厉,卷入此事的大臣不知凡几,有证据的,通通进行了处理。
待到告一段落,经崔進等人委婉上书,才决定恩威并施,以免天下人说他严苛暴.政。
施恩之一就体现在皇帝宽宥了“无知无觉、尽是无辜”的康王妃,不仅准许她继续居住于康王府邸,还有参拜皇后与太后、出席宫宴的特权,只单单没有品级而已。
但这么多年下来,康王妃行举都谨小慎微。
成泛听人说过,康王妃拒辞住在原先的康王府,携寥寥仆从搬入陪嫁的别院,日子过得极为简朴,自己栽种菜蔬不说,还常常上山礼佛,美名“洗过往之恶,细参因果”。原来的康王府,荒废几年后,便被将作监登记在册,以做后用。
至于推脱宫宴,是康王妃认为自己一介罪妇,当不起天恩浩荡。
这十几年,康王妃都像她说的那样,不逾矩不越线。
就是皇帝和康王妃父兄在谈完正事闲谈起来,也曾赞过康王妃,再说两句康王“不顾身家乱来,有负贤良之妇”云云。
成泛笑着问齐女官:“齐姑姑可知康王婶今日来因?她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同万尚书夫人来的?”
万尚书,便是康王妃万氏之父。
说来也奇,尽管康王这个女婿谋逆,他却未受到太大的牵连。不仅没有和他那些受牵涉的同僚一并流放岭南,反而在这两年被大力擢升。
顶头上司告病后,他更是从侍郎做到了尚书之位。
好巧不巧的是,万尚书还是成泛在工部的头头。
齐女官回复道:“来是与尚书夫人一起的,现下按品阶站,就没在一堆。”
太后转脸向成泛,带了几分了然,笑着点了点成泛额头,“和我这老婆子坐在一起还在想着你的公事?面上是问着你王婶,实际上怕不是想从尚书夫人处探点底,好让你在府衙走得更顺更畅一些。"
成泛一笑,没有否认,“我人生地不熟的,自然是想多多了解,就怕什么时候犯了上头的忌讳。”
太后与齐女官一听,大笑起来。
太后点点成泛,对齐女官说,“你看看,这丫头接受新身份还挺迅速,这边还真切地怕触了霉头。你莫不是忘了圣人是你阿爷?能压你一头的人,可是少之又少。”
齐女官说道:“太后您该欣慰的,公主知道上进肯钻不是您所喜的么?”
太后笑得直不起腰,“在此之前,我还以为你拿‘李真元’的假身份在外行走,只是说笑而已。”
成泛知道自己这话惹了笑话,面色镇定,“阿婆阿姑莫笑。李真元做了何事,与我成泛有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