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泛轻啧了一声,恶语伤人,现在他也感受到了罢。
去寻藤条的人已经回来了,砍断竹子的人也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将竹段每四截一堆地撂了起来。
邓念安给众人比划如何将四截竹子挨个绑在一起,着重吩咐他们将交接处捆紧一些。
成泛便站在邓念安不远处,看着他发号施令,心中的莫名情绪更重。
她在一旁百无聊赖,只能听着雨大滴大滴从竹叶间落下,落在他们的身上,再一起汇成一小道流水。
矩形简陋筏子没用多久便完工了。邓念安拿了一个,经过她身侧。
他道:“你要是怕水,那就在院子里等。”语气平淡,成泛却听出了一点嫌弃。
成泛勾勾唇,接过刘适递过来的筏子,谢绝了他的美意,“都出来治水了,要还怕水,成何体统?”
建州这边都是看不起人的么?
想要再多阴阳怪气几句,又觉得初来乍到,这样针锋相对,不太好。
不利于群体和睦。
*
成泛他们一行人匆匆出了竹林,安排了看起来几个受不住雨水里凉意的留在农户这里,一为看守马匹,二是留在原地查看救援的情况,要是之后人手不够,好去搬救兵。
他们耽搁了约有半个时辰,索性现下雨下得小了一些,但天还是灰沉沉的,那河水流得汹涌。
成泛心底不是她刚才说的那么有勇气。
这样混沌的河面,不时浮着落叶断枝。
比金仙池还糟糕的水。至少金仙池的水是清澈的。
她对这水的嫌弃甚过对渡河的担忧。
看到邓念安带来的刺史府的人已经扶着筏子下了水,朝着连山村的方向滑去。
成泛一咬牙,问她带来的人:“你们可准备好了?”
刘适他们看起来比她更无畏,似乎把这当成了一场小小的挑战,并不放在心上。
刘适道:“早就想试一试水了,我可是我们那十里八乡游水的好手。待会就让你们瞧个彻底!”
语气中的兴奋自豪,让成泛不由缓解了一些紧张。
那就一起下去,只是一场体验而已。
成泛右手握拳,与他们挨个相碰,豪气陡然从体内升起,“儿郎们,一起上!等今日回去,有重赏!”
说罢,他们便踩在水中,沿着前面人的路线行去。她和刘适走在最后,她觑向刘适,见他牙关紧咬,手指紧紧握住竹筏子,便知他也不像他所说的那样自信十足。
最开始只是没了脚踝,随后便觉有水浸入油靴,再是小腿、腰部。成泛身子缩在那竹筏子中,两手在水面拂开杂物,心底还算平稳,甚至还有余力帮着扯一把落后的刘适。
她想起刺史府中人说的那座淹了的桥,有心想沿着那桥过去,那样也不会淹太久。
她们与前面差了一截,看着他们也仍然浮在水中,并没有依靠着什么物事,便想要唤人问问扶桥是否行得通:“邓先生——”
没人应答。
成泛想,莫不是这人在前面没听到还是因她反击而不乐意答复。
转念又喊道:“没听到吗,邓念安——”
成泛面前蓦地出现一个水浪,耳边传来刘适的惊叫声。
她不料出现这般意外,往后退一步。
在水中退一步和在平地上退一步截然不同。成泛只觉前浪与身后的水交汇一起,冲击着她,似要把她冲倒。
成泛歪着身子,镇定着心神,腿部蹬水,手朝两侧划水,以稳住自身。
左手刚在水中滑动两下,便被人捉了起来。
斜前方水浪之下出来的,不是邓念安又是谁?
他竹笠歪斜,雨水顺着清俊的眉眼流淌。他静静地看着成泛。
一截断枝从她原来手的位置漂过去。
成泛只觉他有一双清凌凌的眼。他眼尾微低,问她:
“你唤我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