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舟握紧了拳头。
可妙元说完那些话之后,并没有给他选择的时间,而是继续拉着他步入殿中。
顾舟感觉到身后那无数道落在他身上打量的目光,如有实质,令他羞愤又难堪。
琼华公主给的选择……看似是选择,但他哪里有得选。
顾舟还没有调整好心绪,便已经被妙元拉着来到了宴席的最前面,仅次于皇帝和皇太子坐席的位置。
与此同时,皇帝也到了。
随着众人起身向皇帝行礼的那一瞬间,顾舟感觉到暗沉而充满压迫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皇帝耳聪目明,依照琼华公主的受宠程度,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这个昨夜就出现在琼华公主府的一介书生。
而堂堂天子,当真会纵容一国公主如此胡闹吗?
顾舟不敢想。
但不管纵容不纵容,他这个导致公主做出出格举动的“源头”,恐怕都落不得好。
正在顾舟心绪惊乱之时,皇帝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天子威严,无需开口,就让这大殿静得落针可闻。
然后皇帝落座,在身侧的大总管高声道免之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妙元,”皇帝声音低沉,细听却又有一丝宠溺的意味,“你坐到朕身边来。”
妙元立时应道:“欸!”
随即便昂首挺胸、眉开眼笑地提起裙摆,从阶下跑上高位,坐到了龙椅前面的脚踏上。她两臂搭上皇帝的膝盖,下巴也轻轻地靠上去,如往常一样与皇帝亲昵、撒娇。
皇帝摸了摸她的头:“今儿倒是稀奇,你竟来参加你三弟的生辰宴。”
妙元乖巧道:“是父皇希望我来,我才来的。”
皇帝愈发愉悦,面色酣然:“听说你昨日去畅春园了?”
妙元伸手玩着皇帝腰上垂下来的金龙玉佩,侧脸朝上对着皇帝,笑道:“我是去玩儿了,还见到了平乐姑母。”
皇帝:“没胡闹吧?”
妙元美目一瞪:“当然没有。”
皇帝拍拍她的鬓角:“平乐是你长辈,你还是要多尊敬些。”
指的就是她昨日去平乐长公主面前大闹的事。但更荒唐的……
皇帝眼角余光隐晦地瞥了一眼立在殿中阴暗处的顾舟,没提。
妙元晃晃脑袋,很是敷衍:“知道知道。”
她自然清楚,身边的护卫、属官都是皇帝派来保护,同时也是看顾她的。她所有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身边人随时汇报给皇帝。
皇帝无奈摇头,到底是不忍苛责爱女,反而亲手给她拿了一颗葡萄,剥好喂到妙元口中。
天家父女这般亲昵姿态,便被阶下所有参宴的朝臣、命妇看在眼里。
等皇帝问够了妙元近况,才终于停下,示意她坐回自己的位置。随后,看向适才自宴开起就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陈贵妃与三皇子。
妙元一手托着下巴,非常明显地撇了撇嘴。
她讨厌父皇后宫里所有的妃嫔和那些庶弟庶妹,眼下殿中有乐人演奏,阶上则有皇帝与陈贵妃、三皇子亲切问话,妙元看得厌烦,索性转过头,一眼就瞥见离她五步之外、恨不得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少年。
妙元好心情地弯了弯唇角。
而在这时,顾舟也似有所感,抬头看了过来,只一瞬间,就瞳孔微缩,警惕地僵在了那里。
妙元臂肘仍然撑在案几上,用手掌撑着侧脸,像是长安城常有的纨绔子弟调戏女郎一样,朝顾舟张了张口。
却是无声,只有口型:“顾、郎。”
顾舟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之上,身体愈发僵硬。
妙元双唇继续一张一合:“过、来。”
顾舟立着没动。
虽是春日,夜晚还有些凉爽,但顾舟脊背上竟激起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他不受控制地往四周看去,只觉得殿中众人都在看着他和琼华公主一般,让他不安、难堪和尴尬。
众目睽睽……
妙元不高兴了,柳眉一皱:“顾郎——”
这一下是真的叫出了声,直让顾舟浑身一颤,下意识上前朝妙元走了过来。
声音不大不小,在殿中乐音的衬托下,可以说,只有顾舟和妙元身边的侍女听见了。
但对顾舟而言,好像在那一瞬间,殿中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顾舟默了默,不甘地在琼华公主面前倾身:“殿下。”
妙元笑眯眯,拽着他的衣袍:“坐下来陪我说话。”
晴芳适时将茵席铺设在顾舟身前,顾舟只得顺着妙元的力道,在她身侧跪坐下来。
垂首沉默。
“顾郎是第一次入宫参加宴席,还没见过这等场面吧。”妙元神色自若,伸手为顾舟指点,“那边坐着的,穿艳红裙子的是我姑母,平乐长公主……哎呀,她还在看我们呢。”
妙元转过头,正望见顾舟又红成一片烟霞的侧脸,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便引得殿中众人侧目,顾舟愈发垂目,恨不得将人缩在地缝里。
妙元更觉得好玩,她以扇掩面,侧身靠近顾舟,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再看看平乐姑母,看看我,这样就能分清了吧?”
顾舟并不抬头,妙元就磨着他,大有他不回答,她就保持这个姿势直到宴散的意思。
几息之后,顾舟实在被她这般“不知羞耻”的架势惊呆了,只好慢吞吞抬起头,往平乐长公主处看了一眼,而后飞快移开目光,低声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