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隆三十七年,初冬。
京城树枯叶衰,大地凝霜,天气越来越冷了。
苏府内院,一个穿着灰鼠领长摆棉袍的管事嬷嬷瑟缩着脖子,双手插袖,一边嘴上似是啐骂着什么,一边脚步匆匆地向正院而去。
“吴妈妈,您回来了?”
“夫人正等着呢……”
上房的门打开,早有机灵的丫鬟快步上前挑了帘子,大夫人的屋子里早早备了炭火,暖意融融,一股热气熏在脸上,吴妈妈这才感觉自己冻僵的身体暖和起来,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还是屋里舒服啊。
这么冷的天儿,可真是没人愿意在外面走动。
“啧啧,夫人,今儿天气阴沉得很,怕是过一会儿就要飘雪了……”
吴妈妈用手‘啪啪’地拍着身上,似是这样就能把上沾染的寒气拍出去一样。
上房正中央的锦绣软榻上斜倚着一位妇人,有丫鬟正为她揉肩,那妇人年约三十岁上下,容貌普通,细眉细眼,上身穿着件玫瑰红夹金花纹锦棉袍,下身则是条藤青软缎襦裙,头上珠翠环绕。
正是苏府的大夫人赵翠苓。
大夫人赵翠苓见吴妈妈回来了,立马坐直起了身子,不耐烦地挥退了身后的丫鬟,一脸兴奋地看着吴妈妈开口问道:“退回去了?”,声音尖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恶意。
“自然是退回去了。”
“给老夫人敬孝的经文写成那样,怎能供到菩萨面前?”
“那丫头连菩萨都敢糊弄,真真是罪过……罪过啊!”
吴妈妈来到大夫人面前,谄媚地躬着身子,夸张地说道。
大夫人赵翠苓闻言普通寡淡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丝愉悦的笑容。
“也多亏老爷来信说老夫人五十大寿将至,让两位小姐各写孝经一卷供到菩萨面前做为寿礼……若不然,我还真想不到这么好的办法来折腾她……”
“那边怎么样了?”
“这么冷的天,那死丫头肯定得冻的大病一场吧?!”
大夫人赵翠苓神色得意,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那是肯定的啊!”
“那个小佛堂早就弃用了,又年久失修……这么冷的天里,她都在里面呆了一天,今晚再呆上一宿,包她病得起不了床。”
吴妈妈见状连忙道,那狗腿的模样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那就好……”
“病了……可就去不了泾国公府办的赏梅宴了……”
大夫人赵翠苓眼神透着一股凶狠,咬牙切齿地说道。
“可是,那徐夫人可是指名让二小姐去……咱们不让二小姐去,那个徐夫人会不会生气啊?”
“若不然就带二小姐去吧,反正最好也只是个妾而已,何必为此惹怒了徐夫人?”
吴妈妈干瘦的脸上此时露出一丝迟疑,有些犹豫地说着。
当初老爷还在鸿胪寺任少卿时,夫人就和鸿胪寺卿徐夫人走得极近。虽然,前年老爷调去了潞州当知府,已不在鸿胪寺,她家夫人和徐夫人也没有疏远。
大夫人的亲生女儿三小姐苏妙茵日渐长大,大夫人早早就操心起三小姐的终身大事来。考察了许久,才在家里办了宴会,给她相中的几家下了贴子,又让女儿和儿子出来招待,可没想到徐夫人却在四处闲逛时,无意间看见了苏妙卿,顿时惊为天人,引得众人都过来看。
苏妙茵长得像大夫人,容貌普通,好在正值青春,好好打扮一番,也算得上是清秀佳人。可是,苏妙卿的容貌却随了她那短命鬼的娘,妩媚妖娆,生成一幅祸水模样。那天苏妙卿虽是素衣淡裳可是却硬是生生衬得满身绫罗的三小姐像个粗使丫鬟一般,暗淡无光。
苏妙卿只站在那里,远远一个背影,就将大夫人精心为三小姐挑选的儿郎的心全都勾走了。
恨得大夫人咬碎了一口银牙。
苏妙卿那个死丫头跟她那个死去的轻浮狐媚的娘一样,惯会勾引男人!
可善于钻营的徐夫人自从见到了苏妙卿,便上了心。
鸿胪寺卿想要在京里升一升位置已经很久了,可惜,鸿胪寺是个清水衙门。自从徐夫人在苏府见到了二小姐苏妙卿,就动了心思,总是明里暗里地示意由她牵线将苏妙卿送给权贵,以换徐苏两家的前程。
“你以为我不想拿那个死丫头换取老爷的前程吗?”
“可你知道徐夫人是打算把苏妙卿送给谁吗?!”
“她是想把苏妙卿送给萧峄做妾!”
想到苏妙卿那张过份惹眼的脸,大夫人赵翠苓嫉恨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没想到几年不见,那小丫头居然出落得那般好,她费心费力地捧着讨好各家夫人是为自家女儿铺前程的,可不是为了那个死丫头攀高枝的。
萧峄?!
东平侯萧峄?!
这个名字一出,吴妈妈就倒抽一口凉气,随后也肉疼起来。
那可是当今皇上的小舅子,亲军卫及中军卫督司,掌控皇家亲卫及京城周边驻军,出身尊贵,位高权重,相貌俊美。皇上拿他这个小舅子当亲儿子养的,最近,甚至有风声说当皇上想给萧峄封王!
异姓封王!
这是何等的荣宠?!
若是萧峄封了王,哪怕苏妙卿只是一个小小的妾,那最低也是六品的妙媛,若是,日后再争气生了儿子……
吴妈妈已经不敢往下想下去了。
那不只是要压三小姐一头,怕是都要踩在大夫人头上去了。
若是是三小姐能入东平侯府,她家大人还至于半辈子郁郁不得志,最后在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