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一曲弹罢,先生赞许她的琴音有情,进步很大。嘱咐她再勤加练习,于一年后的大考核中定能取得好的名次。
李淑慎清楚自己资质平庸,在所学中并无出彩之处。她初时学琴,所作之音嘈杂,扰人清净,她曾多次弃琴让其落灰。只是后来被母亲压着去练琴静心,慢慢也成了习惯。
然而她的琴练到再精绝,也都不会若赵小姐的半句诗。她嫉妒不已,却又不得不承认那都是极好的诗,那是她穷极半生也无法赶上的才能。她一面喜爱着那些诗句,一面恨着这写诗的赵小姐。她不相信这样一个低俗人能写出好诗,她怀疑赵小姐借他人之才为自己铺垫名声。她派人调查却毫无结果,被人发现,落得鄙夷。
究竟为何?纵然她怕了,她惧了,她退缩了。她也不能确信,那些诗出自赵小姐之手。
李淑慎认真地看过赵盈英的眼睛,人说赵盈英单纯,她倒觉得是其无知,因无知而无畏。她像是在山野长成的,可却又带着一些莫名的傲气与大胆。人们视她的奇怪为特别,视她的无礼为率真,视她无规矩为不卑不亢。即使她冒犯了权贵,也自有一些人跳出来维护。
想着忽而抬头与窗外站着的谢怀归目光相触,她率先低了头,却不是因羞涩,而是习惯性的惧怕。谢怀归此人,多谋善虑。表面温润顺从,骨子里却有着一种疯狂。他是个疯子,没有感情的疯子。
那时与赵小姐相对,一次伤了她。李淑慎第一次见到谢怀归那样可怕的目光,像是父亲猎来的那批野狼。他们相识多年,知此戚如云与魏洛东对她还有失望,而谢怀归则无半点情绪......他太冷漠,他也太适合,做圣上的一把刀。
李淑慎能感觉到谢怀归仍在看她,她的小拇指颤了下。
如今他是少年模样,可她却也不敢小觑他。
李淑慎想戚如云那时骂的对,她确实没脑子。面对现今的情形,她茫然无措,不知道她到底该走什么样的路。先是疏远了他们三人,再然后,她该干些什么。
身于盛世,生于富贵,她安逸许久,无所事事也可衣食无忧。她没有为女官才智,没有从商的能力,她没有任何有用之处。
课下了,先生与学生们都离开了。
李淑慎慢慢走出琴室,小心看去,谢怀归站在那里,对她微笑着。
“谢……公子。”她颔首。
她再不敢喊他姓名,只客客气气称呼他为“谢公子”。他讨厌人自以为是的亲密,想必也在笑面以下厌烦她许久了。
谢怀归动了动,直言问:“为何叫我‘谢公子’?”
“……”李淑慎一时语塞,没有想到他会发问,竟扯不出回答来。
“还是照往常一样,叫我怀归就好了。”谢怀归笑着说。“待我取了字,你再换了称呼。”
“……好。”李淑慎应下,却没有再喊他姓名。
两人向书院门走去,戚如云正在门口等待着。见他们一同前来,怪道:“谢怀归,你还没走啊?”
魏洛东也没有先走,他把手搭在戚如云肩上,眯眼看着走近的两人。
一个温婉动人,一个玉树临风,看上去倒是相配的很。只不过……注定是不可能的。
魏洛东转甩动着本挂在腰间的玉佩,漫不经心地想。他手下一用力,玉佩就落到了李淑慎怀里,李淑慎下意识接住飞来的东西,不明所以地看向魏洛东。
“唉呀,唉呀,我不小心甩出去了,没控制好力道。淑儿你没事吧。”魏洛东丢下戚如云,连忙上前,恰好地挤进两人中间。
李淑慎摇摇头,将玉佩递还给他。
她抬头看着有些阴沉的天,估摸着又要下雪。向几人告别,朝自家马车走去,春元已经站在车旁等候了。
见她走,戚如云也要跟上,却被魏洛东拉住,拽着他要一同玩去,顺便也叫上谢怀归。
三个少年策马疾驰,奔到山崖上停了下来。跑了这么一趟,身子暖和起来,倒是不冷了。他们喘着气坐在石上眺望群山。
“......你们有没有感觉,淑慎今天有点奇怪。”戚如云皱着眉问。
魏洛东笑着没说话,眼底却是冷淡着,不知在想什么。
谢怀归平静道:“她在排斥我们。”
“排斥?我又没有做什么事啊?上次见她,她还很高兴。”和他也挺亲近。戚如云抓了把雪向前扔去。
“嘭!”一团雪砸到戚如云肩上,魏洛东哈哈大笑。
“喂!魏洛东!你偷袭!”戚如云拍拍身上的雪,也抓起雪向他砸去。
谢怀归看着他们,默默向后退。然而还是没能避免,一个雪球向他飞来,他连忙躲过。
“谢怀归!你也别想逃!哈哈哈哈!”戚如云举着雪团向他跑来。
这边三人打着雪仗,那边李淑慎却感到遍体生寒。
车行至半路,忽而闯出个人挡车,车夫连忙停下,护卫防备起来。
春元出去查看,道是有个女子自称是赵家小姐,没赶上自家马车,恳求他们带她一程。
“......赵?”李淑慎掀开一点帘子,遥遥看见那个衣裙陈旧的女子,赵盈英!她立马放下了帘子。
赵盈英,她为何在此?又如此落魄模样?没赶上自家马车?或又是她的继姐们戏弄。
李淑慎手冰凉起来,她攥了攥衣袖,沉默了一下,还是叫人去附近雇辆马车送她。
一眼认出赵盈英,刹时她心思千回百转。要不要帮她?如果放任不管,如果干脆叫人趁现在杀了她。
如此可行吗?如此真是最好的选择吗?本就想离他们远些,这样一来,会不会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