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眠听雨,梦乘荷池舟。
李淑慎堆被坐起,薄衫微松,挂在肩上的一缕青丝滑落,发影轻动。
“莲子……”她呆呆地低喃。
李淑慎起身,换上了件青色衣裳。待简单上了个妆,她道:“春元,我们出去走走吧。”
两人撑伞出了门。细雨绵绵,伞沿滴下些水。雨中的草木绿得醒目,叫观者喜悦。
路上李淑慎努力回忆着梦中的事,那梦却好像被纱巾覆住,模模糊糊的。越努力去想,越是触碰不及。
梦里有个乘舟入荷池的人,梦里的人浸入池子,梦里的人是……
李淑慎晃了晃,她的心跳开始加快,不安感蔓延至全身。
她忽而提裙向前跑了几步,春元连忙举着伞跟上。
“春元……”愣了会儿,她轻声唤,春元应声,“我们回去吧。”
待雨停后,李母唤李淑慎同去府外走走。雨后的天正好,外头清凉,车至荷池,可见莲蓬高立,荷叶大片铺池,中间夹杂几朵荷花。
李淑慎挽着母亲的手沿着荷池慢慢走着,看着荷池,她问:“娘,这里有游船吗?”
“你忘了,小时候你们几个不是经常到这来玩,闹着要划船。一次你还跌进池子里,吓得我再不许你去胡闹,幸好只是病了几天,没有出什么大事。”李母笑答。
“看来我从前胆大得很。”李淑慎也笑起来,然而她的眼中却藏着忧虑。
夜里她又梦见那荷池,她试图抓住那个人,他扭过头来,梦却醒了。
她在床上坐了许久,伸手抓了把夜色,心里空荡荡。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安逸之下,那些惊惧也渐渐消失不见。她将琴练了下去,琴音竟也有了自己的独特之处。
考核日,师生皆神情肃穆。
李淑慎平静地进入室内,从桌上抽出一条纸,上面写有考核曲目。
到底真是天注定的轨迹吗?李淑慎看见那曲目时不知该不该感到意外。梦中年轻的她习琴懒怠,抽到这一曲目弹的磕磕绊绊,难以入耳。再见这曲目……难道摆脱不了吗?那个梦,那些事?她用力捏着那纸,深吸一口气。
只是一个曲子,她对自己说,只不过是一个较难些的曲子。
将纸条交到考核官手中,李淑慎坐于琴前,准备开始弹奏。
琴音响起,学子们听出了这是哪首曲子,怀疑与隐约期待涌上心头。这是首难度极高的曲子,听见它被抽走,有人暗中喜悦。大家都精神起来,想来看看这究竟会是什么场景。或是贻笑大方,也或是,技惊四座。
流畅而无疑虑,精妙而无错杂,曲子显然已经被弹奏者熟记于心。教习他们的先生嘴角溢出些笑意。
弹奏者全身心地投入了她所弹奏的曲子中,心无旁骛。听者也随之沉浸其中。每快到这曲子的难点,听者也为之揪心,而当这乐声无滞地滑过耳畔,他们也便放下心来,对弹奏者的欣赏之情不断攀升积累。
曲终,李淑慎抬起头。周围的听众虽不能言,却在目光中传递出了赞叹与敬佩。她起身行礼,众人还礼。
她忽而觉得被暖阳包裹般。生在世间,作为一个人,有情感、有触动地站立着,是多好的事情。
在场的人都和她一样为乐声所吸引着,都和她一样为自己能弹奏出佳音而苦苦练习着。在那些日复一日枯燥的练习中,会有手指痛麻到想要流泪的时候,会有一次次败在一张曲谱而崩溃的时候。放弃再拾起,懈怠再勤奋,他们已与手中这琴密不可分。
魏洛东的考核结束后,他在琴考核室外站立住,等到了李淑慎考核。在她弹琴时,他感到自己的神思系在了她的身上。他不懂琴,亦不喜乐音,但他看见了弹琴的她,看见了乐曲的美。他想靠近她,想一遍又一遍的看见她,这样直白的、冲动的、猛烈的情感。
可她厌恶他,魏洛东想到。他有些无法应付这突如其来的喜爱与害怕。魏洛东后退几步,离开了这里。
李淑慎没有察觉魏洛东的到来,她在考核结束后向室外走去。考核结果会在几天后公布于书院前墙,而后不久便该是成人之礼。
那以后她又该做些什么?
戚如云于骑射上颇有天赋,对兵法一类感兴趣,如外敌侵犯,他会于战场上守卫国家;谢怀归精于算计,大考核后将被收于圣上手下,于朝堂之上出谋划策;魏洛东反叛家里的规划,也于商场上有所成果……而她,早早死去,万事不如人,一事无成。
如今她擅琴,可,又能再做些什么?
她能做什么?
李淑慎快步离开,去到学院琴室随心弹奏起来。琴音不再如考核时那般悠扬,而变得激烈起来,激烈中伴着奏者的彷徨与悲怆。
她不知弹了多久,等她停下,却见谢怀归站在门外。
她忘记关上门了,她一时想。
可他为何来这里,她回神。
谢怀归,她倾慕他,她又怕他,他实在是个难以琢磨的人。少年时她还可窥见他的某些喜好,待成年后他便好似成了一个毫无喜好的人。
“怎么了?”他问,好像看出了她有所困惑。他对情绪的感知那样灵敏,以至于……以至于她曾以为他也在意着她。
“你在乎吗?”话出口,李淑慎自己就一慌,太尖锐,她说的太尖锐。
谢怀归显然也有些意外,他微笑道:“当然。”
“抱歉……只是一些小的烦心事。”她无意与他多说,这一次语气变得客气起来。
“为什么避着我们?”或许是她刚刚的话,谢怀归直接地问。
李淑慎望进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