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进来容易,出去可就不是那么方便了。 尤其是像戴笠这样的人物。 尤其是在戴笠被孟绍原利用了一次,日本人知道这位军统局的头号人物就在上海的时候。 码头,早就布满了日特和76号、情报总部的特工。 七月初的上海,已经有些闷热了。 孟绍原还是穿着三件套的西装,头发涂着发蜡一丝不乱,皮鞋擦得一点灰尘也都没有。 对着镜子照了照。 吴静怡递上了一个红色的袖箍,帮着孟绍原套在了左手臂膀处。 “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 “那好,我现在去见戴先生。” 孟绍原敲了敲门,随即推门进去。 办公室里除了戴笠,还有高平超带着的两个贴身卫士。 都穿着黑色的中山装,戴着礼帽。 “做什么?” 孟绍原的面色一下阴沉了下来:“这里是上海,不是重庆,你们这么打扮生怕被人不知道你们是军统的?要不要再别一枚咱们军统的徽章?” 他对高平超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可今天说话的口气特别严厉。 高平超不生气,只是有些尴尬:“孟区长,你的意思?” “戴先生,您身边的这些卫士,对敌后工作毫无经验,都在大后方待惯了。这些人一出去,都不够李士群的人塞牙缝的。” 孟绍原说话的时候丝毫不留余地:“穿成这样?我给你们把衣服准备好了。外面的卫士已经换好,就差你们了。” 几套衣服被送了进来。 一个卫士穿的,是佣人的衣服。 高平超穿的,是一件黑色的短褂, 还有一个和戴笠差不多身高的卫士,穿的是灰色的长衫。 戴笠? 戴笠穿的也是普通的灰布短衫。 孟绍原还把一个皮箱交给了戴笠:“戴先生,您暂时委屈充当一下佣人。” 戴笠毫不在意,接过皮箱:“全部听孟区长的安排。” “四个人为一组,依次通过码头,登上法国邮船,先走三批,戴先生是第四批。每批之间必须间隔一分钟。时间一到,不管码头上发生什么事,都必须严格按照计划执行。” 孟绍原语气不容分辩:“登上船后,为了确保安全,戴先生只能住在三等舱,我特别安排了一个人,冒充戴先生的样子,住在头等舱里。戴先生,上海到重庆,路途遥远,委屈了。” “能够活着回到重庆,不委屈。”戴笠微微一笑。 孟绍原点了点头:“我会亲自保护戴先生,但不和你们一起出发。” 高平超有些不太服气:“孟区长,你穿这样去?还戴着一个红色的袖箍?” “是啊,我就穿这样去。” “那你让我们换装?” “因为我死了,只会上海乱。戴先生出了任何一点纰漏,整个军统,都乱了!”孟绍原淡淡说道:“你知道在码头有多少特务?你知道要通过那个码头有多难?总得有人负责保护戴先生安全登船的。” 说完,他大叫一声:“都进来!” 办公室的门推开,以吴静怡为首的几个人站在了戴笠的面前。 他们一律穿着黑色的西装,左臂上,一律套着一个红色的袖箍! “这些,是保护戴先生的几个小队队长。”孟绍原看了看他们:“我是他们的中队长,我们都是吸引敌人注意力的。战场上,我们这些人还有一种叫法,敢死队!” “绍原。”戴笠皱了皱眉头:“你没必要亲自去。” “我得亲自去。”孟绍原苦笑一声:“我要被打死了,还能评个烈士。可我要是不去,戴先生出了意外,我孟绍原一样也是个死,死在家法下,那可不太名誉。” 孟绍原用罕见的郑重其事的态度说到了“家法”。 “你的脑子呢?”戴笠接口说道:“你不是很喜欢动脑筋吗?不是一直很有办法吗?” “我是喜欢动脑子,那次送您,用的是调虎离山。”孟绍原叹了口气:“可不是每次动脑子都有用的,有的时候只能硬刚。我得到的情报,所有负责监视码头的特务都接到了来自上面的死命令,哪怕影佐祯昭死了,也都不允许离开码头半步。而这条命令,就是影佐祯昭本人亲自下达的! 日本人采用逐级追责制,日本人当面,由川本小次郎亲自负责,76号,李士群负责,情报总部,田七负责。一旦有人擅离职守,影佐祯昭只追责这三个人的责任,再由他们层层追责。他们每天都会听取一遍来自码头的汇报,检讨每日工作得失。从码头到邮船,短短两百米的路程,却是生死之路!” “辛苦了,绍原。” 戴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拍了拍孟绍原的肩膀:“你总是烦我来上海,现在看来你是对的,上海的局势严重,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戴先生,言重了。” “这次计划牺牲多少人?” “不知道。”孟绍原微微摇头:“不管牺牲多少人,也总要把戴先生安全送出上海。” “等我走后,好好嘉奖那些殉难的烈士们。”戴笠沉默了一会之后说道:“就说是我戴笠对不起他们,给上海的工作捣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