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绍原见到了“一毛不拔”韦博容。 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穿着一套洗的发白的西装,不过干干净净。 两只胳膊上海戴着袖套,那是生怕把西装给弄脏了。 清廉? 真有那么清廉的人? 反正孟绍原是不太相信的。 不过,吴静怡看重的人,大概,也许,不会有错吧? “孟处长来检查工作?”韦博容放下了手里的笔。 “我这都来了十分钟了,你才看到我?”孟绍原很有一些不满。 “早看到了。”韦博容规规矩矩说道:“不过,当时我正在算一笔账,算账这东西,一点错都不能有,所以得忙完了,才能和您说话。” 孟绍原坐了下来,打量了一下财务科:“韦博容,你是科长,不过呢,是外聘人员,不在册,薪水一个月多少?” “我没军衔,因此吴书记聘请我的时候,给了我外聘人员最高薪水一百元,每月还有加班津贴,外聘补助,到手的,大约是一百八十元。最近因为物价涨得太快,承蒙孟处长和吴书记体恤下属,给我们都涨了薪水,一个月能到手二百四十元。” 不高。 但比起其他人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一个国军少校,薪水是每月一百三十五元,抗战期间,发放“国难薪饷”,为八十元,无其它任何补助。 上海区的孟绍原财大气粗,在待遇上从来都低,因此韦博容这个不在册,没有军衔的外聘人员,一个月到手的钱,足足是一个国军少校的三倍! 要知道,一个堂堂的国民革命军上将,一个月的“国难饷”才只有二百四十元。 军统在薪水上从来不用操心。 由于享有征稽、督查、查走私等权限,再加上外快比较多,戴笠出手也比较大方,一般都是全额发放,还有相应的加班等津贴。 另外,外勤人员出于掩护身份的考虑,一般在其他企业挂名,因此还可以领到一份额外薪水。 “你一个月的薪水比我都高了。” 孟绍原这次倒不是不要脸了。 他是国军中校,薪水是一百七十元,“国难饷”是一百元,处长区长补贴加在一起,能到手二百元,每次加薪水,他和吴静怡都是主动不算在其中的,各式各样的津贴也是一概不要。 因此,一个上海区的区长,一个上海区的书记,薪水还没手下人高。 就算这二百元,孟绍原也都从来没有领过,全部放到了他的基金里。 “这都是孟处长体恤我们。”韦博容不卑不亢地说道。 孟绍原又问了句:“够用吗?” “够了。” “不够。”齐雪贞打断了他的话:“按理说,二百四十元,是够用了。不过,你有六个孩子,你媳妇在家专门带孩子,你又要接济你妹妹一家,再加上物价上涨,你时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最近,你媳妇又怀上了,眼看着就要生了,你根本不知道这钱从哪来,你又好面子,不肯问人借钱,你说你拿什么来生孩子?” “他不是好面子,他是不敢问人借钱。”孟绍原却慢悠悠地说道:“他这张位置特殊,他生怕问人借了钱,将来别人找他办事,他不好处理啊。” 说到这里,他又话锋一转:“你说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生那么多的孩子做什么?” “孩子多了,才能家业兴旺。”韦博容居然如此说道:“我六个,不,就快有第七个了,将来长大成人,总有一个会有出息的,我现在虽然苦点,但只要有一个孩子有成就,还怕我韦家不能兴盛?” “我算是服了你们这些人了。”孟绍原竟然无言以对:“你生多少孩子,和我没有关系,你妹妹家是什么回事?” “回孟处长的话,我妹夫早年在厂里做事,遇了事故,瘫了。” 孟绍原“哦”了一声:“怪不得,也是难为你了。我也不知道你是真清廉还是假清贫,我也懒得去管。这样吧,从现在开始,你的薪水加倍,每月五百元!” 换成另外一个人,必然是大喜过望,千恩万谢,可是韦博容却问道:“孟处长是不是要我做什么事?报给重庆总部的账,那是断然不能出错的。” “放屁,我一个处长要你屁大的科长做什么事?”孟绍原啼笑皆非:“在我手下做事,我的人连饭都吃不上了,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传出去,我还要不要脸啊?韦博容,有个灯泡厂,需要个女工,工作不重,时间也富裕,让你妹妹明天去上班吧。” “谢谢孟处长。”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韦博容总是那样的宠辱不惊。 “谁还有困难,都和我说。”这句话孟绍原是说给财务科所有人听的:“你们虽然不是一线作战人员,但职责重要,我不能亏待了你们。我听说你们科长号称一毛不拔,一文不拿,今天特意来看看,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做的好的,我就得奖赏他!” “孟处长。”韦博容随即说道:“您给我涨薪水,而且幅度如此之大,这不合规矩,账上怎么做?假账我是不会做的。” 你他妈的。 孟绍原真的想要骂人了:“我没说从你账上走,从我的特别基金里走。这是我和财政部一起设立的,和你财务科没有关系,正经的很,你呢,也别想得太多,过去怎么做现在还是怎么做。我来找你报销,该驳回的你还是一样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