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清清被单独安置在陵王府一处僻静的内院,从前她盛宠时住在离书房最近的偏院里,是尹兴亲自安顿的,只为方便她在他公务繁忙时也能随时过来探望。綦清清自然知趣,时常带着吃食去书房作陪,二人有说有笑,把酒言欢,好不甜蜜。
此一时彼一时,綦清清这会儿面无表情地靠在贵妃榻上,回忆起自己和尹兴曾经的浓情时光,她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内院偏僻冷清,除了外面守着的看管她的侍卫,便只有两个负责她吃食起居的侍女,自她入了陵王府,尹兴还从未来看过她。
綦清清是庞家的刀,却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尹兴是她经历过的唯一的男人,面对尹兴对她的宠爱,她不是没有挣扎过。在被劫走软禁之时,她甚至暗暗地在心底生出一股不忠的窃喜,宫中出了超出主子掌控的变故,是不是便轮不到自己去陛下面前构陷陵王,给他致命的一击了?
她不止一次的幻想过尹兴悲痛欲绝的样子,甚至在发觉自己也对尹兴有情后生出过一种决绝的痛感,她不会背叛主子,却好歹还有一条命赔给陵王。她期盼着尹兴最终会因为她人之将死而原谅她,甚至会在被背叛后依然钟情于她。直到那日在宫中,綦清清远远地候着尹兴,只见他牵着沈晴的手,迁就着她把步子放得很慢。綦清清瞧着尹兴神色萎靡,人也瘦了一圈,心中猛地泛起一阵酸楚,她正想勉力地撑起副笑脸出来,便正对上了尹兴看向自己的眼神。
綦清清难看的笑僵在了脸上,尹兴的眼神中溢满了厌恶,仿佛她卑贱的不值一提,曾经与她有过的情爱都是对他的亵渎。綦清清这才明白自己的愚蠢,她对尹兴抱有过的幻想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她竟自视甚高地以为尹兴会为她伤情,真真是可笑至极。
高高在上的陵王殿下哪会稀罕她的命呢?原来她不过是他心血来潮的一件玩物,当她触犯到他的利益,他甚至不屑向她要一句解释便已决绝地舍弃了她。
綦清清嘴角含笑,正有意无意地用手抚着肚子,便见侍女送了安胎药进来。她的孕相本就靠秘药维系,每逢郎中请脉便总有脉象不稳之势,沈晴得知后便赐了安胎药给她,吩咐侍女日日亲眼瞧着她服下。綦清清懒懒地接过药,刚喝了一口便嫌弃地说道,“太苦了,去帮我取些解苦的蜜饯来。”
侍女不疑有他,转身便要去小厨房取,又听綦清清嘱咐道,“先前郎中还说槐花蜜性寒,我不宜多吃,替我问问他们可有哪些与它口味相似的,一并拿回来罢。”
侍女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去取了装满食盒的蜜饯回来。綦清清似拨弄般挑拣着,淡淡地问道,“可有问哪盘是像槐花蜜饯的?”
侍女连忙递上盘略大颗的蜜饯答话,“小厨房的人说这是用枣花蜜腌制的桃子饯,姑娘尝尝可还喜欢?”
綦清清不再言语,就着桃子饯痛快地服了药,待侍女退了出去,她这才神色谨慎地把盘中的桃饯逐个掰开,找到了藏于其中的字条。
“启王婚约已定,正月十五,皇宫夜宴,按机行事。”
綦清清扫过一眼便毁去了字条,又伸手拈起颗蜜饯,似品味般地细细咀嚼。她幽幽地思索着,正月十五可是个人月团圆的好日子,比起历尽酷刑最终死不见尸的曦儿,自己的死期能定在这一天已算幸运。
司徒禾自白府掉进冰窟窿便大病了一场,这病气来的凶猛,每每入夜她便发起热来,混沌中不知被灌了多少汤药。病中的司徒禾时常梦见出走的母亲,哪怕关于她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多年来供她反复想起的也只剩她决绝离去时的背影。那些在司徒禾心中积压许久的不解和伤心都在这场病中肆意地爆发了出来,她仿佛又回到了幼时,可以任由父亲抱着大哭出声。
司徒德恨不能为女儿倾囊找来最顶级的药材,每日下朝回府便三不五时地绕去她房中探望,司徒府的下人们无不感慨,堂堂大周的内阁次辅竟是个活脱脱的女儿奴。
这日司徒禾又发噩梦,梦中的她不过三岁,两只小手死死地拖拽住母亲的衣裙却又被无情地挣脱,她直急得呜咽出声,睁眼便对上了父亲关怀的眼色。司徒德屏退了伺候的侍女,拾起块方巾亲自帮她拭去了额头上细密的冷汗,司徒禾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更觉心酸,强挤出个了笑道,“你说我娘离家是因为厌弃了你,其实我从来是不信的。越长大便越觉得,我爹这么好,天下怎么会有厌弃你的女子呢?”
司徒德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温和道,“你又不知为父我年轻时的荒唐事。”
“可我一直记得她把我扔下时的样子...哪怕我已记不清她的相貌了...” 司徒禾笑了笑,似打趣般说,“不过既然我长得不像你,想必我便是像她的。”
司徒德心疼女儿,一时间除了点头竟也无话,便听司徒禾轻轻问道,“她真的不是因为厌弃我才走的么?”
司徒德怔了一瞬,又随手帮她掖了掖被角,“关于你娘的这些事,你在心底憋了许久了罢?”
见司徒禾垂眸不语,他竟像坦诚憾事一般郑重道,“她初为人母,把你捧在手心,视若掌珠。若非我当年犯下大错,她怎会舍得弃你于不顾...往日不可追,这件事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
司徒禾幼年时不止一次地追问过母亲的下落,但司徒德一直对此事讳莫高深,从不愿多提,今日她趁着病中再次试探,却依旧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司徒禾只知母亲出身不高,离家时亦无亲友可以投奔,自她三岁起便杳无音讯,彻底与司徒府断了干系。
子不言父过,司徒禾并不想徒惹父亲伤情,安慰道,“去年我生辰时你在太傅府上醉酒,你说怕我知道我娘的事,怕我终有一日会恨你。那日太傅劝你说‘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爹方才也说‘往日不可追’,又何必要把自己困在无尽的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