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杳杳一家人住在一处小山村,名为识玉村,从京城城门口直走二十公里再右转大致三十公里处便可到达。
识玉村的东头有一座简陋的学堂。
柳子嫣说,那座学堂原本名为卜相屋,以前那间屋子门前曾立着一块将近一人高的石碑,刻载着“神机妙算”四个大字,还用金色的箔纸细细描画了一遍。
闻林说:卜相屋中,原有一人,唤作陈奕。
村里有传言说他年轻时也是风华正茂,常常拿着一把纸扇四处为人算命。
此人占卜有个怪癖,他只占卜20年未知之事。对于二十年之后的事情绝口不提,待着20年匆匆而过,他便会出门游历一番,直到他回来,才继续预测未来的二十年之事。
奈何那人为人卜卦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村子里面还流传着关于他的一件往事。
在20年以前,陈奕38岁,那一年朝廷之中皇帝病危的消息几乎已经传遍了全国,就算是他们这篇穷乡僻壤之地都略有耳闻。
在当时,太子几乎是人人都爱戴敬重的对象,那位太子为人和善,多有仁德之举,在民间多有声望。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太子继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然而陈奕却摇着纸扇,躺在屋前,笑道:“非也,非也,一步之遥,亦是他不可得之物。”
说着就两眼一闭,昏睡过去。
而这话却也被有心之人听了去,一路哄哄闹闹地传到了京城之中。
没过几天,京城传来消息,先帝驾崩,太子悲痛过度,皇位将由一位从来没有听过名号的皇子担任。
据说此人乃是先帝一夜风流的血脉,而这些年皇宫之中,为争抢皇位,那些皇子手足相残,在太子死后,竟再也没有血脉可以继承皇位,就在众臣一筹莫展之时,太子的伴读书生走上前来,说自己也是先皇血脉,朝廷上下,一片哗然。
众臣游移不定的当下,天□□晓,竟在那东方日出之处显示出祥龙飞升的情状,众臣被那肃穆之景威慑住,齐道万岁。
陈奕也因此名声大噪,以至于京城之中不少王公贵族用重金前来请他过府一叙。
而他只是坐在门前一把竹藤编织而成的秋千,拿着一把羽扇对着日头笑着说:“占卜之事,依的乃是一字‘缘’罢了。”
然而在他25岁那年秋,他外出游玩,不知遇到了什么事,踉踉跄跄地回来,身上村里的人都热烈地迎接上去,他却并不似从前那般展露笑颜,一脸豪爽地谈论着路上的趣事,只是一言不发,双目无神,像是被人硬生生地剥落了灵魂。他的身上还沾有深红色的泥垢,散发着阵阵腥气,围观的人有些奇怪,却也兀自散去了。
以前,他常会站在石碑之前,眼角带笑,遮不住的意气风发。
而那天,他蹲在石碑前,雨水冲刷而下,在他的身侧勾勒出血红色的泥水,他身形萧索,像是死去的亡魂。
一夜过去,村民再也没看见那个石碑。
再也……没能看见25岁以前的他。
一夜之间,那位算命先生几乎须发尽白,
在那之后,他总是一个人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没有了声息,可是当你靠近他时,又常常能听到他嘴里像是在念叨着什么。
村里的孩子顽皮,常常就学着他的模样,摇头晃脑地念叨着:“故人不归,故人不归。”他却也置若罔闻,不执一词,着实不像精晓世事的高人。
后来,村中的人找他算命,他也只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闻林说,他和柳子嫣曾经见过那个算命先生,就在怀着她的那段时间。
那一年,他们二人每天晚上会做一个非常奇怪的梦。
他们总会梦到掉落在有一处山崖之下,没有阳光,没有月辉,天空像是覆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网,却又透露出一些悠悠的光,像是黎明即将到来,又像是日出再也不会升起。
像是一座巨大的牢。
周围都是尖利的乱石,缀着点点殷红,旁边的溪水不停地冲刷着岸上的痕迹,像是要把发生过的壮烈的图景抹除。然而溪水上涌,亦染上了褪不去的红,鼻尖似乎还能闻得见一股浓郁的散不开的气味,既清冷如寒梅,亦清甜如秋桂,带着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他们二人有些惶恐的走着,却发现无论朝着那个方向,总会到一座破落的小屋前,屋子早已破旧异常,只是由木头石头草草堆砌而成,上面铺满了杂草,那些杂草多已萎黄枯败,层层叠叠的,有数不清的毒虫在上面一圈一圈地飞舞着,还有些长蛇盘踞其上,吐着蛇信子,目露凶光。
像是一座无望的坟。
看见他们的到来,那些毒物便会快速的朝他们袭来,却并不伤害他们,只顾在他们的四周围成一个小小的圈,留下一条通向草屋的通路,然而他们的心头总会交织着种种复杂难言的情绪,他们的心头既雀跃着,憧憬着,希冀着,像是要见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但却又不敢见到她,像是不忍,像是担忧,像是怕看见她,疼痛便会像无法断绝的泉水,浸透四肢,刺穿心脏。但他们总会不得已地进入那一间屋子,屋子里并没有太多的装饰,顶上的杂草还积蓄着雨水,滴落下时大时小的水珠,屋子的墙壁上只有一扇小小的窗,轻轻浅浅的光透过缝隙,洒落在中间一架小小的木床上,木床上躺着个穿着红裙的姑娘,浓烈的颜色与周围黯淡的环境格格不入,那条红裙看上去十分残破,每一个衣裳破烂的豁口都能看见深深的伤口,皮肉自伤口处翻涌而上,像是花瓣凋零般萧索。心上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像是感觉到了他们的珍宝被□□,被践踏,被摧毁。她的脸上蒙着红纱,看不清面容,却也能隐隐察觉她的皮肤白皙,气质卓然。在她周围空气中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