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上的挂钟刚好踏入了晚上九点半的时间。 但从九点钟开始,苏厚德就已经站在了走廊外,看着里头这个宽敞的房间。 水彩颜料的味道不时地从房间之中传出,还有一些轻柔的音乐。直到里面最后的一个学生也完成了一副《大卫》赝品的扫描之后,也在踏正了九点半的时间离开。 这是一家画室。 此时,画室之中穿着帆布料牛仔围裙,盘起头发,有着灵逸气质的美术老师,长长地吁了口气,看着已经内空无一人的画室,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笑容。 她开始收拾画室里面的工具还有凳子。 “三娘……” 苏厚德轻声地叫唤着。 陪着他也看了足有半小时的洛邱忽然道:“不打算进去吗?” 苏厚德迟疑了一下,问道:“她……不记得我了?” 洛邱淡然道:“还记得太阴子吗?我后来问过他一些关于《高上玉皇心印妙经》的事情。每完成一个阶段,即是舍弃了一个皮囊相。舍弃了就是舍弃了,她不会记得当初为她制玉的你,也不记得当初让你为她制玉的自己……何必要问?看了半小时,难道你心中没有答案?” 苏厚德叹了口气道:“她是三娘,我却感觉不到她是三娘……她的眼神,不是这样的。” 说着,苏厚德咬了咬牙,忽然迈出了步子,走入了画室之中。 突然之间有人闯进来,如今已经不叫鱼三年而叫秦初雨的年轻美术老师惊讶地道:“先生,我这已经关门了,请问有事情吗?” “三娘……”苏厚德轻声地呼唤了一句。 秦初雨露出了略微警戒的目光,“先生,请问你找谁?” 这个男人虽然不算真的邋遢,但却有一种落泊样,脸色憔悴,很容易就让人泛起防备心——至少,秦初雨如今露出的模样便是这样。 苏厚德心中一痛,脸色自是又苍白了数分。他黯然低头,却坐到了一旁,画板隔着了他还有秦初雨二人。 “先生,你想做什么?” “可以让我画一幅画吗?我可以付钱……只要一幅画的时间。” “先生,我这要关门了,你要是想学画画的话,可以明天过来报名。” 然而苏厚德已经抓起了身边工具盘上的一根达芬奇V35,蘸水之后散乱的笔毛收束成尖,像是画眉的笔般。 苏厚德坐着十分的笔直,他合上了双眼,提着画笔,静止不动。 秦初雨从来没有看过一个人下笔的时候会显得这样的专注。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到底是让商场的保安过来赶走这个人,还是用点什么方法把这个人赶走。 暗自思量的事情,这个奇怪的男人已经开始动手了。 他全神贯注地落笔,不看她,眼中泛起了一缕缕的柔情。 皴擦,点染,勾勒。 笔锋之中穿插着奇异的色彩。秦初雨本着好奇地走到了苏厚德的身后看了一眼,然后便没有离开。 这并不是西方画的画法,这人居然用水彩画笔当作是毛笔一样地在作水墨画。 可是……他勾勒的,似乎是一副宫装女子图。 巧笑嫣然,浑然天成,画中人仿佛渐渐要从画纸之中跳跃而出。秦初雨微微地张了张口,这画中的女子似乎是以她当作了模版而画。 苏厚德开始在画布上题字,他也在读者题出来的字。 “坐对黄花举一殇,醒时还忆醉时狂。” “丹砂岂是千年药,白日难消两鬓霜。” “身后碑铭徒自好,眼前傀儡任他忙。” “追思浮生真成梦,到底终须……终须有散场。” 秦初雨似乎是被这题出来的诗带入了奇妙的意境之中,恍然间失神。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苏厚德已经走到了门口出,正打算离开。 凳子上放着了几张皱褶的钞票……似乎真的是付钱的。 秦初雨一愣,连忙叫住道:“先生,你的画……” “送你吧。” 苏厚德关了门。 秦初雨下意识地抓去了凳子上放着的钞票,冲出了画室,却见两边走廊空空如也,那里还能够看得见有人? 她回到了作好的这幅画之前,感觉到这夜有点莫名其妙……奇妙。 …… …… “她真的忘记了我……也忘记了自己了……” 商场外广场,苏厚德坐在了已经关掉的音乐喷泉边缘,颓然地看着并不明朗的夜空,忽然又道:“从前,满天繁星。” “终须有散场。”洛邱坐了下来,坐在了苏厚德的旁边,轻声地道:“终须,也有散场。” “我到底为了什么,而浮沉了这五百年的时间?”苏厚德看着洛邱。 洛邱摇摇头。 怎么会知道,根本没有那份无数时间沉淀下来的智慧可以一语道破好不好? 只是又觉得说不出来的话,作为俱乐部老板的面子又他娘的挂不住,所以只好如同老和尚般地道:“爱得累。” 苏厚德一愣。 他忽然大笑,哈哈大笑,笑得悲凉。他突然站起身来,张开了双手,任由身体向后的喷泉倒去,沉入了水中。 许久之后,苏厚德才淡然地道:“结束了……你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