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冷然话语落下,转头与欧阳戎相视而笑。
众人看见他的温和神态,再加上这一老一小,两位江州大吏座位贴近,
都下意识以为他们的关系和睦,此乃交情深厚的调笑之言。
毕竟今夜赴宴的勋贵士族来自江南道各地,都是外地人。
只有身为本地人的思慧大师等同桌名士们,隐隐察觉出这一对江州主副官之间的气氛古怪,不过依旧是场上的少数。
此时此刻,大厅内,大多数客人的视线落在了那个戴狐白裘披肩的素服青年身上,眼神带有探究好奇之色。
好奇这位名扬天下的正人君子会赠送何等礼物?
大厅后排,原本正在和李衡称兄道弟、吹嘘明府的燕六郎心里咯噔一声,紧皱眉头,看向笑如老狐的王冷然。
此人好生讨厌,一番恭维把明府架这么高,而且什么话都被他说完了,不留一点让明府周转解释的余地。
试问,若是明府的礼物,如同那些孔雀开屏的青年才俊般昂贵不菲,岂不是有违正人君子身份?
保管场上所有人心里都会不禁嘀咕,两袖清风的鲠骨清官如何有此家财?
那么今夜宴会结束后,什么流言蜚语都能传出去了。
真是笑里藏刀,心思歹毒。
燕六郎心下急切。
他陡想起离大郎白日吃饭时随口提过,阿妹离小娘子已经派了贴身丫鬟给明府送去了一份重礼备用,明府也收下了。
“哦?还有这事?”
端坐主桌前的步摇贵妇人开口,端详了下欧阳戎,她神情饶有兴趣:
“欧阳公子也送了礼物?欧阳公子这么客气作何,你们这些书院师兄们能来赴宴,十七娘就已经很开心了,无需多礼。”
谢雪娥客气摇头:
“若是阿兄知道,保管又要训责妾身失礼了。”
她转头看向俏脸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谢令姜,语气有点小责怪:
“十七娘也真是的,生辰宴前不是让你知会师长同门勿要多礼吗,难道忘记通知欧阳公子了?”
欧阳戎深深看了眼王冷然,眸光挪开,朝谢雪娥与客人们认真道:
“夫人勿怪师妹,是在下执意送的,师妹生辰,做大师兄的岂有空手过来的道理。”
谢雪娥微微挑眉,欧阳戎轻轻摇头,继续道:
“不过在下囊中羞涩,薄礼不及诸位大家公子们贵重阔绰,还是不献丑了,不打扰大伙用膳。”
“不不不,欧阳大人谦虚了。”
王冷然摆摆手,笑容诚恳:
“即使礼薄又如何,礼轻情意重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礼物,欧阳大人何不取来,让大伙看看,你看,大伙都挺好奇呢,欧阳大人的送礼之道。”
他站起身,环顾一圈,语气感慨:
“都说礼品即人品,欧阳大人平日在江州大堂做事有条不紊、事必躬为,本官与诸位同僚都看在眼里,十分欣赏,想必礼品也定然不差,说不得今日过后,还能成为一桩美谈啊。”
欧阳戎看了看老狐狸王冷然,又看向他面前那一盘红烧鲫鱼,摇了摇头。
似是感慨嘀咕,不就是夹了下伱面前的菜吗,至于这样拉下老脸穷追不舍?
看着狐白裘青年不接话茬、风轻云淡的漠视态度,王冷然的灿烂笑容微微僵了下,周围几位与他关系深厚的朋友下属见状,立马帮腔作势起来:
“欧阳大人别不好意思啊,大伙都是自己人,都想看看。”
“欧阳大人未免太扫兴了,也罢,王大人还有诸位,别为难了,或许欧阳大人的礼物确实不方便吧…”
欧阳戎置若罔闻,不受激将法。
大厅内的其他客人们也渐渐听出些不对味来,他们袖手看戏,有些甚至跟着起哄。
主桌处,洪州刺史家的朱大公子、还有那个名叫王恒之的琅琊王氏嫡系子弟目光暂时从谢家贵女那儿移开,二人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欧阳戎。
那个叫离熠的离氏宗王幼子,约莫十七八岁,脸庞稚嫩,却束一顶高冠,他目不斜视,没正眼去瞧欧阳戎与王冷然,注意力全在谢令姜身上。
离熠端起酒杯,示意谢令姜,他姿势正经守礼,语气亲近道:
“十七娘,别理那些俗人,金陵一别,三年未见,咱们喝一杯。”
正蹙眉注意某处的谢令姜头不回说:
“说了多少遍,别喊十七娘,离熠,许久不见,你们怎么变得没大没小的。”
王恒之转头插话:
“说得对,婠婠姐,你这些年不在金陵是不知道,离熠这小子越来越翘辫子了,现在还企图和婠婠姐你平辈。”
离熠有些涨红脸:“王猴子,你…”
谢令姜转头,朝王恒之板脸说:“什么婠婠姐?别乱喊。以前怎么喊,现在就怎么喊。”
离熠幸灾乐祸。
王恒之讪笑:“好吧,谢姐姐。”
离熠眼底藏着倾慕,小心翼翼道:
“谢姐姐,我父王最近购置了一处猎场,离浔阳城不远,过几日,就像小时候那样,谢姐姐带咱们去猎鹿赶兔如何。”
谢令姜没有回答。
小声说话商量的离熠与王恒之转头看去,发现谢令姜正在微微侧目,目不转睛的关注着场上的风声动静,都忘了说话。
离熠、王恒之循着谢令姜的目光,皱眉看向某个狐白裘青年。
谢姐姐与他私下很熟?
还没等他们迟疑多问,便听到作为全场焦点的东道主谢雪娥起身,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