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郎。” “嗯?”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有这么明显吗。” “你说呢?” 甄氏放下碗,哭笑不得的看着桌对面的欧阳戎,筷子都有一根被他拿反了。 说起来,这两日她发现檀郎有点闷闷不乐的,好像是从前日晚上回来开始的。 这两天,他吃饭都只盯着眼前最近的那盘菜吃。刚开始半细还跑过来给甄氏报喜,说郎君很喜欢吃她做的新罗特色肉馅卷,结果甄氏第二天换了盘清水豆腐放在檀郎面前,他就“不爱”吃了,筷子碰都不碰一下新罗特色……直接把人家新罗婢整不会了都,小脸沮丧了老半天。 不止是吃饭,檀郎在梅鹿苑走路也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甄氏有时候喊他得喊三声才能应,并且他的第一个回答必是“啊哦……好”。 甄氏是那种很传统的美妇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相夫教子,只专心处理家事,眼下在梅鹿苑她也是如此,每日负责好欧阳戎的一日三餐、洗漱睡觉,空闲时也没有什么闺蜜社交、踏春逛街的项目,从不抛头露面。 没事就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嗑下瓜子,偶尔训训丫鬟,可能有时也会回想起些少女时代舞刀弄枪的生活,但已是家中主母,不可能再在丫鬟们面前做这种不体面的事。 至于刺绣女红、家务活什么的现在也不用她来,稍微有趣点的事就是去檀郎的私人书房亲自收拾卫生,书房重地并不交给丫鬟,都是她来,顺便好奇的摸摸、看看他的纸墨笔砚、书画文集啥的,虽然除了她与檀郎的名字甄氏并不识几个字,看不懂这些,但是并不妨碍妇人的小趣味。 除此之外,甄氏每日心情最好也最期待的时候,大概就是和檀郎一起吃饭了,期间可以听他说说外面的一些新奇事情。 只不过,除了婚姻大事外,欧阳戎的任何公事、私交她全都不过问,都是端坐一边安静旁听,低头吃饭时,那双伶俐含媚的丹凤眼往上仔细眺着檀郎脸上细微的表情。 这也算是每日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因此,甄氏很会察言观色,也最是关注这位爱侄,他的一点异常都难逃这双丹凤眼。于是眼下二人围桌吃晚饭,瞧见欧阳戎欲言又止的模样,她便立马发问了。 “檀郎有话就说吧,总不至于是要把婶娘赶出去吧?” 甄氏鼻子哼了下,伸手把他手里拿反的筷子纠正回来。 欧阳戎有点不好意思道:“我想找婶娘借点钱……” “借?” “对,侄儿一定还,等发俸禄。” 甄氏似笑非笑:“奴家这里的钱不全是你的吗,拿就拿,说什么借,你每月的俸禄也是衙门送来的,禄米、职田收入都是我帮你收管,檀郎忘了?” 欧阳戎一愣,立马点头,“那好,侄儿……取一些,剩下的婶娘继续替我拿着,持家用。” “那要多少,可不能全拿了,我还准备过几日去西市口马行,给你挑个美婢呢,估计要花不少。现在西域姬、菩萨蛮、新罗婢这些都贵的很,那些无脑富商们净哄抬价格” “买什么美婢?侄儿不需要,婶娘别浪费钱跟风蓄奴了,那些奴隶也都是可怜人。” 甄氏点点头:“是可怜人儿,那就更要多买几个回来,让檀郎疼爱了,给她们一张温暖的床榻。” “……”好踏马有道理,就是有点废肾。 “这事回头再说。”欧阳戎无语,摆摆手敷衍过去,转而认真道:“婶娘拿十贯钱给我如何。” 甄氏只是犹豫下,便立即点头,“好,吃完饭去取给你。” 此时的白银流通的还很少,市面上大多数是用铜钱与帛交易,一贯钱相当于一千文,购买力已经很强了。 口马行一个壮年奴隶大概六、七贯,当然现在本地灾年肯定贬值了,而十贯放在水患前是能买近两百石大米的,欧阳戎与甄氏眼下住的这座颇为雅致的梅鹿苑,也才四、五十贯钱而已。 不过眼下没有什么炒房的概念,买房子也是要看户籍和身份的,不是有钱都能买的,森严等级导致不可自由买卖,算是变相限制了房价。 至于欧阳戎的俸禄,因为龙城县人口大于六千户,是上县,他是正七品县令,每月俸钱是两贯多。 不过官员的俸禄不止俸银,还包含禄米与分配的职田,还有些类似年终奖杂七杂八的,折合下来,平均每月也就四贯左右。 总体下来,大周朝的官员俸禄还行,但若生活在洛阳、长安那边,就不够看了。 欧阳戎手指蘸水在桌上写写画画,低头心算了下。 甄氏想了想,还是问了嘴,“檀郎要这么多钱干嘛?” 只见年轻县令头也不抬道:“去趟渊明楼。” 甄氏一愣,旁边伺候的半细也是眼神古怪起来,她们在龙城县住的有段时日了,知道渊明楼不仅是本地最大的酒楼,还是精准扶贫衣不蔽体但德艺双馨的姑娘们的场所。 好吧,其实是青楼,不过眼下的大周朝,青楼还是个相对正规的场所,卖艺不卖身的挺多,寻花问柳不占主业,主要是文人墨客、豪绅富商们社交的高雅去处,在文人间挺受追捧的。 但……正人君子的檀郎要去青楼? 甄氏与半细又想起了那日檀郎不小心“暴露”的奇异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