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过药浴后，姜嫽总是格外容易困倦，一觉睡到晌午，她才醒了过来。
随手拉开床帘，看见高高挂在空中的太阳，她下意识慌了一下，早课肯定要迟到了。烦躁地用被子蒙住脑袋，还上什么早课？她一个凡人还用学什么修炼之法吗？想到众目睽睽下，问仙笔在她额头上毫不留情地写下批语，“肉体凡胎”，她恨恨地锤了下床。
在登上问仙台前，她想过她可能是杂灵根，可能是多灵根，但她没想到，她根本没有灵根。
软绵绵的床垫静静地随着她的拳头陷了下去，我绝对不要只当个凡人，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没有灵根，这个念头一起，一股戾气瞬间从她心底冒出。
“师姐，发生什么事了？”听到动静，李长生从楼梯口探出头。
没有回应，只有一个枕头朝他的脸扔了过来，他的发冠被枕头打掉，落在了地上。
药浴有效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但她并不打算和母亲提及此事。盘坐在床上，捏碎一颗灵石，清透的灵力瞬间弥漫开来，像是一阵细雨，浇灭了姜嫽心底悄悄窜起的火苗，阖住眼，一边吐纳灵气，一边喃喃念道：“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一阙清心咒念完，姜嫽平静了不少。缓缓睁开眼，一张。“啪”一声脆响，她毫不犹豫甩了李长生一巴掌，“谁让你进来的？没家教的东西。”
这一巴掌她用足了力气，李长生跌坐在地，白皙的脸上浮现出清晰的掌印，他愣了一下，捂住了脸颊，“师姐，抱歉，我只是，只是察觉到这里灵气有些紊乱……”声音渐渐微弱，在姜嫽的注视下，他深蓝色的眸子逐渐柔软下来，麦色的肌肤泛起红晕，抿了抿唇，膝行到师姐身前，“请师姐责罚。”
姜嫽伸出手，俯下身来，几绺发丝落在李长生脸上，带来丝丝痒意，她轻拍着李长生印着掌印的那半边脸，“哦？你是在我面前炫耀吗？师弟。”
李长生被淹没在少女清浅的香气中，只感觉脸上温度攀升，脑子晕晕乎乎，像是儿时偷喝母亲的私酿，“师姐，我……”李长生刚张开嘴，便被姜嫽掐住了脸颊，脸颊两边的肉将嘴巴挤得嘟了起来，像只炸毛的小鹦鹉。
使劲扑闪着亮晶晶的深蓝色眼睛盯着师姐，李长生不断向前凑，趴到师姐床前，试图传达自己的善意。可惜在师姐眼里，这只是一只炸毛小鸟在扑腾罢了。
松开手，少年饱满柔韧的脸颊上又多出两道掐痕。毫无歉意地瞥了眼自己造成的痕迹，姜嫽从乾坤戒中取出条手帕细细将手擦了一遍，毫无公德心地将手帕扔在地上，见李长生依然呆呆地跪在地上，她英气的眉毛皱了起来，“还不快滚？难道等着我送你吗？”
呆呆地摸了摸刚刚被师姐触摸的地方，李长生终于想起来正事，慌忙开口，“师姐，师尊吩咐我给师姐传话，说是，说是下个月的宗门秘境……”李长生虽然涉世未深，不怎么懂得看脸色，但师姐的脸在他说出“宗门秘境”四个字时已经阴沉地快要掉下水来，他不由得有些踌躇，带来了师姐不喜欢的消息，师姐会不会讨厌他？毫无已经被师姐讨厌的自觉，他的声音渐渐微弱。
“继续说啊。”李长生这个蠢货，偷偷观察自己表情，还以为自己没被发现。
“师尊说，说，说师姐不必去宗门秘境里冒险了，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和她说就是。”长痛不如短痛，李长生闷头把师尊交代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要被师姐讨厌了，他深蓝的眸子黯淡了些许。
“知道了，滚吧。”自从被问仙笔鉴定为毫无修炼天赋的肉体凡胎，她与母亲破云尊者只在昨日见过一面，还因为李长生不欢而散。
破云尊者离飞升成仙只有一步之遥，当年魔族大将率领八千魔军围困云都，放话说若不投降献城，便要屠尽全城。她横空出世，一枪将魔族大将斩于云都城门，荡破云都上空的魔气，，缕缕阳光终于照射进数天不见天日的云都。但她的女儿却在试仙大会上被问仙笔判定为肉体凡胎，姜嫽瞬间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如今，连宗门秘境都不让她去了，姜嫽不甘地握紧了拳头，她自幼习武，一心向道，谁知道自己却没有灵根。
但没有灵根又如何，这宗门秘境的名额，她是不会让出去的。
日头西斜，姜嫽跪在掌门柳一叶门前。
“姜师妹，起来吧，柳师叔他闭关时不见人的。”万剑归宗这一代的大师姐姬子建苦口婆心地劝着，“你若是伤了腿可如何是好？”
姜嫽直直地跪着，摇摇头，两只眼睛执着地盯着柳一叶的洞门。姜嫽跪了多久，姬子建就劝了多久，见她油盐不进，叹了口气，拖着自己的鬼头大刀走了，刀尖拖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声响。
不过一盏茶功夫，她又拖着刀回来了，还拿来一个坐垫，“喏，垫上吧，别把腿伤啦。”姬子建把坐垫放在师妹跟前，见她不动弹，索性单手揪住她的后领，把她提到坐垫上去。
姜嫽朝师姐摆摆手，“师姐，你休息去吧，别管我了。反正我也不用修炼，闲得很。”
姬子建见小师妹这般说道，顿了一下，狠狠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摇着头走了。
晚霞漫天又消散，夜幕逐渐降临。
脚步声响起，苏玉溪走到她身边，带来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师妹，你怎么这么犟啊，大师姐说你在师叔门口跪一个时辰了。”肩上一沉，苏玉溪把一件外袍披在她身上，“你就这么想去宗门秘境吗？想要什么东西吗？师兄帮你带出来不行吗？”
白了他一眼，姜嫽将重心挪到右腿。
两人都不说话，一时间只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
“师兄陪你吧。”身侧多出一股热源，苏玉溪坐在了姜嫽旁边，血腥味更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