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将军府在城东,先前陶芜故意选了一个城西的客栈,此时有些后悔。
天色彻底黑沉下来,连接东西两城的主街道上,灯火蜿蜒向前。她挑起帘子,认出这是哪里,心中难免有些着急。
陶芜忍不住催促小厮:“再快些。”
谢知韫的事情解决,陶芜此时心里七上八下的,后知后觉的有些害怕。
这一切太美好,像是她前世夜夜会做的美梦,唯有亲眼看见亲人,才能缓解她心中的忐忑。
近乡情怯,父亲上辈子死在了战场,连尸骨都没有找到,她伤心过度,几度哭的昏厥过去,如今重来一回,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她只恨不能直接飞回将军府。
马车速度不慢,再远的距离也有走尽的时候,随着一个转弯,愈来愈熟悉的景色逐渐出现,又行了百丈,最后停在一座朱门前。
马车一沉,春珂跳下车,站在马车旁,抬手准备扶人,等了一会,也没见马车里有动静。
她心中疑惑,要询问时,一只手伸了出来,过于白皙的纤长手指,偏在指尖留一抹淡粉,引人欲窥见更多。
随后,帘子被大力掀起,下一刻,陶芜就从马车内钻出来。没有去看春珂伸着的手,伴着一声惊呼,她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陶芜今天穿的这件裙摆有些长,走起来有些绊脚,她走了两步,嫌弃碍事,两只手提起裙摆,小步跑了起来。
等进了府里,眼前一草一木,熟悉的一切让她心跳加快,浑身的血液都跟着叫嚣起来。
陶芜心中只有一个念想
她想要见到父兄。
一路的忐忑不安,重生的欣喜,唯恐又是梦境的担心,乱七八糟的思绪和情感堆积在她的心里。
陶芜越跑越快,跑的呼吸急促,脸颊绯红,恨不能长出翅膀,飞到父兄的面前。
等跑到潜松院,才被小厮告知,父亲还没有回来,陶芜缓了一口气,转身,正看见向着这边走来的高大身影。
熟悉的身影给了陶芜一瞬的镇定。
是真的,不是梦!
陶芜一瞬间红了眼眶,下一刻便若乳燕投林,一头扎进熟悉的怀里。
“爹爹!”
陶贺虎猛然被自家幺女撞了满怀,没准备,高大的身子后退一步,才稳住身形,听到陶芜声音中的哭腔,连忙问:“乖女,谁欺负你了?告诉爹爹,爹爹给你报仇!”
没人欺负她,上辈子是有人欺负,可事情早就已经无法改变,她爹想给她出气都不能。
陶芜声音哽咽,一时思绪万千,不知如何开口,嗫嚅半天道:“没人欺负,女儿就是……就是有些想爹爹了。”
听到这,陶贺虎哈哈笑了两声,板着陶芜的肩膀笑她:“早上不是刚见过,乖女何时变成小哭包了?”
陶贺虎身为武将,出了名的大嗓门,他这一笑,半个将军府都能听到。
陶芜脸皮薄,看着四周下人好奇的目光,羞的脸色通红,跺着脚,阻止她爹爹再笑下去。
陶贺虎是名副其实的女儿奴,他笑倒不是真的嘲笑,更多的是因为乖女说想他,心里高兴。
眼看陶芜真的要生气了,他止住笑声,连连哄女儿。
父女俩一路去潜松院,这样一闹,陶芜心里那些纠结在一起的惆怅和担忧,反而都烟消云散了。
心里的虚无落在实处,自打重生来,陶芜就感觉她像是飘在半空中,如今才真正踩在坚实的土地上。
陶芜:“兄长回来了吗?”
陶贺虎目中带笑,“早上刚去书院,今天怕是不回来了。”
镇西将军府人口十分简单,就三个主人,她爹,她哥和她。
她娘陶夫人是地道的江南女子,性子柔,生了她们兄妹二人。只是可怜,陶夫人身子弱,生了陶芜以后没两年就撒手人寰。
可以说她就是被父兄照顾大的,两个男人一腔柔情,全都给了陶芜。
对于陶芜的要求,两人更是无有不应,时间一长虽没有长歪,但难免有些骄纵。
与陶芜不同,将军府的长子陶禹庭,天生就是读书考取功名的料子。
用别人的话说,就是歹竹出好笋,她爹这个大老粗,竟然养出一个文曲星。
陶贺虎说的书院叫麓山书院,路途有些远,陶禹庭都是两天回来一次。
今天刚去书院,那便是明日才会回来,哪怕陶芜对兄长想念的紧也知道今天是见不成了。
夜色如水,深秋的夜愈加寒冷。
陶芜碾转反侧,不能入睡,起身披了件衣服,点了灯,坐在书桌前执笔写着些什么。
前世自从遇见谢知韫,将军府就一连发生许多大事,陶芜虽记忆不错,可也怕时间久了,许多事都要淡忘。
左右睡不着,便想着把她知道的事情记下来,总归会有用得到的时候。
她这样边回忆边写下来,困了便上床睡觉,第二日继续,等把所有记得的事件写下来,已经到了第二日的傍晚。
“小姐,大少爷回来了!”
春珂记着嘱咐,大少爷一回来,便急匆匆的告知陶芜。
陶芜眼中一亮,也不管其他,一路小跑去了前院。
等看见前院缓步而行,一身儒雅气质的青年男子,她心中又是一阵激动,险些又红了眼眶。
“哥哥——”
正在和人交谈的陶禹庭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妹妹,微笑着向她招招手,“妹妹,过来。”
陶芜走近了才发现兄长身边还有三人,应当是同在书院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