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仓实验小学是金仓县城最好的小学,也占据着金仓县最好的地理位置。学校西边一墙之隔是县教育局,学校前面则是七层楼高的供销大厦。往东穿过马路,是县城第一家街心花园。穿过一座架在水渠上的小桥,就到了县委和县政府的地盘儿。
校门口的马路不宽,每天放学的时候,每个班级都必须先排成两支队伍。
出校门之后一左一右,分为东西向的两支队伍,走出大概三五分钟,再绕过一个折角,才能到家长接送的大本营,满满当当的自行车和摩托车,还有小三轮。
如果是桑塔纳汽车,必须停到更远的大马路牙子上。
刚进小学的时候,桑洛虽然搬了新家,但中午和晚上都在距离学校步行只有五分钟距离的奶奶家吃饭。等到爸妈散伙之后,干脆直接就被遣返回了奶奶家,一住就是好几年。
桑洛属于东路队,出门左拐的那一拨,这个方向大多都是住在县城中心的老土著家的孩子。
几个同学和她家在同一条巷子,穿过接送区域,差不多就到了。
桑洛家最靠前,第一个路过,其他人顺着蜿蜒的石板小路继续往深处去。
盛珂家要等到进到小路里拐个弯儿,从一个小门穿到筒子楼的小区才到。
因此,除了没有一台轿子,桑洛每天都有一种被小伙伴护送回家的错觉。
盛珂是和她拉了两年手的放学搭子。
两支路队,两人并排行走,手拉手,一直要拉到见到各家来接送的家长。
桑洛想不通这项不成文的规定到底是怎么会被校领导批准的,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光天化日之下还怕走丢了不成?
作为个子最高的末尾二人组,桑洛每天放学都必须牵着盛珂的手。
桑洛遗传了桑文军爱出手汗的毛病,只要一拉手,手心必出汗,还滚烫滚烫的。
她不乐意,只松松地握住了盛珂的半只手掌。偏偏被班主任看见,训了一通,说她不守纪律。
没办法,她只得将手掌向上移了移,屈着手指包住盛珂的手掌,就像弹钢琴时老师教导要弓着手背的模样。
好在这样的规定只适用于低年级的学生,从三年级开始就可以解放了。
除了同住一个街区、勉强可以划进邻居地界以外,盛珂还是桑洛进小学后的第一个同桌,并且在小学六年里面当了四年同桌。
初入学时,盛珂是全班个子最高的男生,桑洛是全班个子最高的女生。因此,两个人就像被绑定好搭售的配套商品似的,不管座位怎么调,他俩都是雷打不动最后一排。
准确来说,也不是没有一点儿都没有换过。比如说,有时候,会把盛珂从桑洛的左边换到右边去,隔着一条过道,各自都会有新同桌。
但是对桑洛来说,即使隔着窄窄的过道,只要盛珂在她触手可及的前后左右,他就永远是她的同桌。
小孩子似乎天生就对各种粉红泡泡的气息十分敏感,若是有心想磕,就是没交集的两个人也能被脑补出一场大戏来,更何况还有青梅竹马这样的背景。
盛珂长得好看,桑洛成绩好,两个人天天一起回家,还是同桌。
直到五年级,班上渐渐有女生的身高超过了当时一米六的桑洛,起初只有一个,后来变成两个三个,越来越多。
于是,桑洛在经历了长达四年半一成不变的排座后,终于前移了两排,同时换到了新的同桌。
本以为会有新鲜的惊喜感,但当她拖着塞满课本的桌子往过道里腾挪时,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搬离旧巢的凄凉感。
都是人之常情吧,桑洛心中暗想。
就连南飞过冬的候鸟都知道每年不辞辛苦回到遥远的故乡,动物都念旧,更何况人呢。
桑洛还想继续让思绪漫无边际地继续飘一会儿,拖拽的力道减了下来,桌子也在她漫不经心的动作下渐渐停止了位移。
如果盛珂是她哥哥就好了,这是上小学时的桑洛想过不止一次的事情。
桑洛最讨厌老师给她安排的一对一帮扶任务,有时候遇到一两个榆木脑袋,连讲三遍对方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种时候,桑洛会故意拧巴着眉毛,让对方感受到她的不耐烦。
这一点,桑洛和桑瑞倒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桑瑞比桑洛高几个年级,自然能当她的小老师。可桑瑞不喜欢教小孩子,桑洛对待榆木脑袋的态度简直和桑瑞待她的样子一模一样。
明面上的责骂是没有的,暗地里的七窍生烟是足足的。
可盛珂不一样,他平时怎么讲话,讲题的时候就怎样,既不显得更热情,也不会骤然冷下来。
桑洛早就注意到了,有那么两三个榆木脑袋,哪里是在听课,眼珠子滴溜溜,分明就是在盛珂脸上打转,活该小学就能考不及格。
尽管如此,盛珂总是不厌其烦。
起初,盛珂的成绩并没有好到可以给其他同学讲课的地步。
可是到了五年级的上学期,只不过隔了一个暑假,盛珂就像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的武学奇才似的,在开学的摸底考试中从以往班级二十前后徘徊的名次一跃进入了前十。
班主任似乎是怀着试试看的心情,将盛珂和桑洛的位置调开了,以实现最大程度的人尽其才。
盛珂的位置只是从第二大组移到了第三大组,新同桌是一个成绩倒数但长得很好看的女同学。
如果说一次可以用偶然来解释,那接二连三可就不能用好运来简简单单地一笔带过了。
第一个月的月考第八、第二个月的月考第五,盛珂的名次一次比一次更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