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幻境吗? 有一瞬间,齐乐人想到了这个问题,但是眨眼间,这个片刻的念头就被遗忘了。 因为他看见了前方密林中那个白色的背影。 穿着一身祭祀服,裁掉了袖子和裙摆,长发高高扎起,短刀的刀鞘绑在修长大腿的两侧…… “宁舟!”齐乐人朝着那个背影追去。 可是他好像失去了如今的能力,变回当年献祭女巫时那个弱小的新人,在林间跌跌撞撞地奔跑,最后被脚下蜿蜒的树根绊倒,摔得膝盖流血。 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还有裙摆擦过草木的声音。 齐乐人回过头,被所见的画面摄住了心神——那是一个绝美的女人,黑色的长发微微卷曲,披散在她雪白的肩头,晚礼服一般的黑色魔法袍上,银色的羽蛇图案若隐若现。 她微笑着看着齐乐人,殷红的嘴唇间倾吐出魔性的蛊惑之语:“你们的本源在互相吸引,于是爱意盲目地诞生了。究竟是你爱上了宁舟,还是身为本源载体的你,在命中注定的吸引中,顺应了世界意志的安排?” 齐乐人怔怔地跪倒在地上,脑中一片混沌的空白。他想思考,可是却无法思考。 魔女缓步朝他走来,修长美丽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她俯下了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那条狡猾的金鱼,祂曾经恐惧毁灭与重生的联合,所以将重生逐出了这个世界。没想到多年以后,祂被毁灭魔王重创,又被困在金鱼缸中,不得不寻求昔日最恐惧的力量的帮助,于是祂将你带到了噩梦世界。祂想要你对付的人,是我。” “为此,祂要利用你去帮助宁舟。祂制造了那么多巧合,为的是让你们相遇;祂要你们结合,所以祂要让你们相爱。你为什么要顺应祂的意志呢?” “你的人生,有很多其他的选择。也许你不该接过放在你墓碑前的蓝宝石戒指,也不该带宁舟去圣城;也许当年你应该喝下我的血,让那条金鱼的计划彻底落空;又也许,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被本源蛊惑,爱上一个命中注定的人。” “命中注定,听起来是如此浪漫,却又是如此残酷。人们总是被那表面上花团锦簇的浪漫吸引,却忘记浪漫背后的残酷代价。乐人,你的一生都在为这段感情付出代价,越是深爱,你就越要为此承受痛苦、背负责任、牺牲自我,乃至于……你情愿为他而死。” “你此刻的心甘情愿,何尝不是祂用爱情包装出来的阴谋呢?祂用爱情让你自愿走上祭坛,献祭你的人生,还要让你无怨无悔。” “如果回到最初,有个人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世界意志精心策划的阴谋,你还会爱上一个本不在你择偶标准内的同性之人吗?” “现在,借由世界意志的力量,来重新推演一遍你们的故事吧。我也很好奇,假如你们没有坦白心意,这个世界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心灵的战役中,密林世界摇摇欲坠。 而黎明的雨林中,两人的身体依旧坐在云端之城的露台间。唯独身后领域的投影正在此消彼长:黎明的盛景压过了雨林,高塔衰朽,雨林枯萎,逐渐被黄沙覆盖,沙丘行宫即将崩塌。 圆桌前,静坐的齐乐人闭着眼睛,睫毛颤抖,脸色惨白如纸,蓦地吐出了一口血。 欺诈魔王优雅地抿了一口葡萄酒,鲜红的酒液中倒映着如梦似幻的黎明之乡。 ……………… 黄金工坊顶部的舞会现场,这里已经沦为一片战场。 反抗军冲入舞会,守备军投降的投降,被杀的被杀,在梅菲斯特死后,已经没有人有反抗的意志了,包括那些不可一世的贵族们。 狐狸握着剑走过鲜血淋漓的舞池,另一只手中提着一只玻璃罐,里面装着一颗跳动的心脏。一个个落地的人头中,血液溅到了玻璃罐上,他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擦干净。 “人都控制住了吗?”黛茜问道。 狐狸沉默地点了点头。 “诺亚王宫那边呢?那里除了守备军,还有很多忠心耿耿的奴仆。”黛茜又问。 狐狸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忠心耿耿?王宫的佣仆在反抗军包围的第一时间就叛变了。他们主动帮我们带路,接管王宫比冲击黄金工坊还要顺利,甚至帮我们杀了不少宫廷守卫。” 黛茜先是惊讶,然后了然:“梅菲斯特的统治还真是不得人心。” 狐狸看着玻璃罐中的心脏,低声说道:“如果不是别无选择,谁会愿意做一件工具呢。” “狐狸……”黛茜担忧地看着他。 “放心吧,我好得很。”说完,狐狸朝着梅菲斯特的尸体走去。 站在尸体前,狐狸看着面目狰狞的神明,一把金色的匕首出现在他的手中。 “你也有心吗?”他问道。 死去的梅菲斯特无法回答。 狐狸蹲了下来,用匕首剖开了梅菲斯特的胸膛,露出血肉中那颗被诅咒之血染成黑色的心脏。 狐狸一脚踩碎了那颗被万民诅咒过的污浊之心,抱起玻璃罐轻轻一吻。 他亲吻到的,不是冰冷的玻璃中残酷的死亡,而是人类的爱与勇气,在不朽的灵魂中永生。 ……………… 庞大的魔龙在黄金工坊的上空徘徊,引来反抗军的惊恐。 “不要慌,那不是敌人。”黛茜谨记着齐乐人的提醒,心中却毫无信心。 因为齐乐人的原话是:假如魔龙是清醒的,那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