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陵山的后山有一大片梅林,一夜急雨后,梅花悄不作声开了大半。 今日阳光明媚,暖风徐徐,悠扬的琴声在梅林中徜徉,梅花红如火,花下翩跹而舞的神女衣裙亦是火般红,好听且好看。 肃霜默默欣赏着晏水神女的妖娆舞姿,总觉眼前这言笑晏晏的氛围有哪里不对。 獓因妖君当真带着晏水神女开开心心赏花来了,还把三危山神也带着一块儿,眼下神女跳舞,三危山神弹琴,萧陵山神捧场说笑,妖君笑得整座梅林都在颤,连祝玄都摆出前所未有的闲适模样,时不时还故作风雅摇两下纸折扇。 肃霜憋了半天,到底忍不住用传音术提醒:“少司寇,这是有诈。” 祝玄张开折扇,也用了传音术:“说说看。” “那个萧陵山神不对劲,他连凫茈皮都不会削,还配那么难看的粗瓷碟,一看他就没耐心折腾这些。可他不是说山神洞府都是自己打理一切吗?山神洞府干净又细致,根本不像他能弄出来的,他不会是个假的吧?” 祝玄反而笑了:“可惜了。” 什么可惜? “可惜你只想做山神,不然将来少司寇也做得,大司寇也做得。” 那还不赶紧听她的离开这儿? 肃霜的视线又扫过梅树下的土:“还有,以前后山这边没有梅林,只有凡人墓。树下的土看起来就不是一直长在这儿的,下面会不会藏了东西?肯定有诈,我还是应当回……” “对这里这么熟悉,真的没住过?”祝玄淡淡打断了她,将折扇一面面折起。 不等她说什么,他又缓缓道:“梅林下确实藏着东西,多半是厉害的神兵。对面三个也都不是山水之神,而是战将假冒的。不过不管他们耍什么阴谋诡计,战将遇战将,到最后还是老手段相拼。打架斗法而已,少司寇不会败,安静点。” 昨日乙部秋官们送来暗中调查的结果,晏水神女曾与三危山神关系暧昧,然而一个多月前,神女突然和獓因妖君打得火热,三危山神也性情大变,竟主动替他们牵线搭桥,多半那时原主已被鸠占鹊巢。 一个多月前就有了这番布置,可见势在必得。 乙槐篡改恩怨册,应当是打算趁着刑狱司与獓因妖君相斗时,这三个厉害战将出来收割,能把两个少司寇都收走最好,再不济给予重创也好,反正只要能拖住刑狱司,待源明帝君把重羲太子顺利推出来,后续麻烦便不再是麻烦。 想不到曾经叱咤风云的獓因妖君也有了被当棋子的一天。 祝玄的视线落在獓因妖君身上。 他正用舒坦到不成样子的姿势半躺在宽阔的软塌上,笑呵呵地望着翩跹舞蹈的晏水神女。他完全没看出身边的三个山水之神心怀叵测,也真当今日偶遇少司寇是一桩奇妙的缘分,兴致勃勃,全无防备。 妖君是真的老了,再无昔年的锐利。 一曲烈焰霜枝舞毕,晏水神女长袖飘摇,卷起酒杯,妖娆地送去祝玄面前。 “少司寇都没看我几眼,是我跳得不好,我敬少司寇一杯,舞技拙劣,让您见笑了。” 她那粉面含春的柔媚姿态叫獓因妖君忽生不悦,当着自己的面朝少司寇抛媚眼,当他是瞎的?少司寇又怎样?他不过看在他是水德玄帝之子的份上才笑脸相迎。 传闻中冷心冷情的少司寇并没有接酒,只转了转折扇,突然问:“神女与三危山神可是时常来萧陵山做客?” 三危山神抬头望向他,却不说话,晏水神女道:“近日春景将兴,才来得频繁些,少司寇何有此问?” 祝玄从袖中摸出一枚玉佩,一根沉香木簪,玉佩上雕刻晏水流淌之景象,沉香木簪上则刻了三危山轮廓,两位神族立即变了脸色。 “我是在客房床下捡到的。”祝玄一派风轻云淡,“既然是二位的东西,还请收好。” 一句“客房床下”,让獓因妖君面色铁青。 有赃物,还是无冤无仇的少司寇拿出来的,他一下想起以前有过神女与山神暧昧的传闻,他自许大度,加上与神女相识反倒是山神牵线,他才当做谬传,难道竟是真的?他又想起每回神女来,山神也必然来,还时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们竟背着他搞在一处? 祝玄继续火上浇油:“山神的琴音缱绻有情,我听着甚美,可否再弹一曲?” 獓因倏地大吼一声,一脚将三危山神踩在地上,另一手却抓住晏水神女的发髻,大怒道:“我待你们不薄!你们好大的胆子!” 眼看几个山神土地被獓因折腾得鸡飞狗跳,肃霜撑不住笑了一声。 祝玄什么时候准备的赃物?这招先发制人真漂亮,他们恐怕想不到少司寇也会玩如此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可见凶残之名有些用,遇事多半把他往残忍了想,却少想他奸猾的一面。 “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小命重要,她想马上回天界。 “你笑早了。”祝玄敲了敲折扇,“把獓因支开才能打。” 三战将应当是想勾得獓因吃醋发火,妖君如今糊涂了,说不好真能为美色做糊涂事,但他肯定不会为天界给的一口恶气做糊涂事。 下一刻便听萧陵山神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少司寇早有准备,倒是白白浪费我们这些时日,陪妖君玩这无趣的猴戏。” 磅礴的神力似海潮般铺开,獓因的错愕只有一瞬,立即明白自己被几个天界战将耍了。 他们的目标是少司寇?多半是想借自己的妖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