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霜静静看着血淋淋的毛团在怀中慢慢变回一只破损严重的锦盒。 它最后是想说“别”什么? 别再像上回那样无情地让它离开?盒盖是为仙丹而生,盒盖也杀过一次仙丹,可是当仙丹真不要它时,最慌的反而是它。 或者,别再犯奇怪的傻?世上有变成仙丹的吉光神兽,那是一场执念与一个帝君用七成神力换来的结果,却不会有被织进锦盒,说话还软唧唧的妖君。 肃霜想起独自在藏宝库的岁月,无数遍故作镇定地提醒自己:不许怕,该来的总会来。 于是等来了盒盖。 整整三百年,她的顾影自怜。 天好像渐渐暗下来了,也可能是肃霜的眼睛暗下来了,她突然望见自己的仙丹真身,鸡卵大小,完整光滑,上面一丝裂缝也没有。 不知不觉,仙丹已彻底愈合。 世上没有盒盖那样的妖君,当然也不可能有自己能愈合裂缝的仙丹,更不可能有疾若闪电的仙丹,与神魂是谁无关。 刚拜师的时候,师尊说:“少君既非寻常丹药精,亦非吉光神兽,正是混沌时,也是最危险时。” 肃霜曾以为是说她五官混沌神力不稳,现在才明白,她可不就一直混沌着? 最初只是不想做回吉灯,想做全新的肃霜,想恣意快活些。 可肃霜救不回犬妖,既没能带他逃出生天,也没能白骨生肉挽回性命,两相拉扯下,仙丹反而裂开了缝。 她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裂缝是在遇到祝玄后才有了愈合趋势。 又看见了,那一场不顾一切的疾驰狂奔,那一刻的她到底是为了犬妖还是祝玄,亦或者是为了自己,到如今已说不清,唯一清楚的是她做了选择,想成为吉光神兽,她做不了铁石心肠独命独运的死物成精。 是不能铁石心肠,无法独自在风雪中徘徊,总是要被火光吸引。 所以会有盒盖,所以仙丹裂开了缝,所以才会在失望与希望中心神煎熬,以至于神魂急于归一,越来越虚弱。 绣了金丝的锦缎靴落在视界中,季疆垂头看着她。 “恨我吗?”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萦绕一万多年的旧梦重临,同样的病恹恹瘫软在地的神女,弱得像是马上就能碎,他已送她一场痛楚,接下来她会怎么做? 这么久以来,他在各种相似的影子身上见过各种反应,有的胡乱宣泄怒火,有的哭着垮下去,最后都会变得惧怕他,任由宰割。 不想看见无趣的反应,想要不屈的恨,来啊,把恨给他。 藏在黑斑下的眼睛曾经灵动妖娆,此刻像是变成了枯石,无神地盯着怀里的破旧锦盒,过了许久,季疆听见她开口,略带沙哑:“还有一刀呢?怎么不扎腿上?” “……什么?”他怔怔地问。 没有回答,风忽然大了起来。 从玉清园传出的喧嚣声也越来越大,禁庭司所有的护卫都出动了,凄厉尖锐的铜钟声响彻天际,昭告全天界太子在酒宴遇害。 源明帝君怔怔站在深坑前,从未有过这么难看的脸色。 乙槐是他最得力的心腹,太子更是重要至极,他花了许多年,千挑万选才找到一个与重羲有两三分相似的神君,拿到畅思珠后便剔了神脉送去栖梧山,为了把“重羲”推出来,他用尽全力,这么多年的筹谋都是为了走到这一步。 他想过太子酒宴可能会生出风波,却没想到仅仅一瞬间,什么都没了。 几个神官匆匆跑来,急道:“帝君!正灵大帝……几位大帝走得太快,属下没能拦住!” 竟然走这么快?源明帝君只觉喉中发紧。 天帝应天之道而生,唯有天帝血脉者方能登上宝座,他源明再怎样把持天界事务,也不可能做天帝,所以他寻正灵大帝相助,是用重羲做的诱饵,如此大帝们才愿意借势。 太子殒命,前功尽弃,他知道正灵他们会撤,却没想到撤得这么快,乙槐也没了,他一下便失去两个最有力的助力。 刺耳的钟声敲得源明帝君心神烦乱,他厉声道:“这么久了,禁庭司护卫连一只仙兔都抓不住?” 神官们不知所措:“方才护卫长说,仙兔突然消失,可能是被厉害的战将救走了!” 源明帝君怒极:“那就让禁庭司去刑狱司找!必然是两头疯犬……” 一语未了,忽听龙吟般的风声自天宫那里游曳而起,狂风顷刻间便扑进玉清园,满园花树被吹得几乎斜过去,落英挡了半边天。 一团金光比闪电还快,“轰”一声重重砸落,却是一条巨大的金蛇。 季疆立在蛇背上,一手捂着脖子,猩红的血从指缝里汩汩涌出,他一动不动,既没有治愈伤处的意思,也没有反击的意思,只死死盯着前方。 深坑旁多了一道纤细身影,甫一落地便摇晃着摔了下去,她大半张脸上盖着黑斑,目光却如冰刺一般,同样死死盯着蛇背上的季疆。鲜血斑驳在雪白的鲛绡裙上,她手里捏着一根血淋淋的玉珠花树簪,看起来伤了季疆的正是这根簪子。 季疆忽然开口,声线微微发颤:“……是你?我在做梦?” 没有回答,一团团风绕着肃霜打转,吹拂青丝,她挣扎着好似难以起身,却又好似下一刻就能被燃烧的血裹挟着扑上来。 季疆眼怔怔看了片刻,正要跳下蛇背,冷不丁一双漆黑巨掌抢先抓起那纤细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