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有些奇怪。 “只是重伤又没死,抬过来不就好了?” 柳家人走后,桑诺又懒懒靠了回去,一动不动。 “明晚驱妖……那可是蚩獴,坏狐狸,你真敢和它对上啊?” 伞跳到桑诺的手边来,不敢多说,只说了这么一句。 桑诺闭上眼,含糊道。 “……骗他们的。” 雨声中,她懒懒眯了小会儿,外头雨势小了,也能听见远处抬步撵的人整齐步伐。 柳少主柳绍,重伤之中是真的被一顶步撵从自己的院中,在雨中被抬到客居厢房来的。 步撵之上的青年一眼看去倒也是个英俊,只面色苍白唇无血色。 “失礼了,在下柳绍,敢问姑娘贵姓,师从何处?” 桑诺依旧靠在贵妃榻并未起身,小眯片刻让她腮上多了一团红印,倒是有了几分血色。 “我姓桑,”桑诺面对柳绍的试探什么都没说,客客气气说道,“柳少主,明晚我要照烛。” 照烛是柳家目前的镇门法宝。法器本体是一支烛,点亮烛火后,烛光所照之处,皆为封印之地。持烛者修为越高,这个封印之地越强,能将高过持烛者一个境界的对手困在此处。不过只是困住,并不代表对方不能动手。 所以照烛说来也是鸡肋,只能做锦上添花之物,不堪重用。 柳绍没见过这种人,问了一堆打听背景的,只回答一个最不痛不痒的姓。还张口就要柳家的至宝。 柳绍眼神有些微妙,眼前的人他根本看不透。 “桑姑娘,并非在下不信任你,而是……”柳绍话还没说完,桑诺抬手叹了叹气,“罢了,我知道柳少主信不过我,本来是想用照烛救你们的命,既然如此,罢了罢了。一切都是你们的命数。” 桑诺说罢直接起身,整理斗篷,弯腰将榻上绑着红绳的油纸伞捏起。 作势就要离开。 柳绍不过是想推拉推拉商谈一二,没想到眼前人根本不按套路来,说走就走。要知道自从上一个揭榜修士惨死后,已经有半个月无人敢揭榜,而明晚就是柳家的死期。自问他伤重如此,根本无法抵挡那妖邪。眼前的姑娘是全部的希望了。 如此一下令他慌了神,不得不势弱先出声。 “桑姑娘,只要姑娘说出要照烛何用,在下确认无误,自当双手奉上。毕竟在下当时也用了照烛,此物对那妖,并无大用。”这话说得也有些苦涩。 桑诺垂眸,眼神纯澈。 “若我不说呢?” “桑姑娘,在下并不知道姑娘师从何处,不知姑娘是何方人士,姑娘若拿了我柳家至宝扭头就走,失了法宝事小,我万城几万人性命被姑娘如此玩弄,才是大事!” 柳绍说到情急之处,内脏不足以支撑,捂着胸膛一阵猛咳,淡淡血腥味飘出。 桑诺看似有些苦恼,思考了良久,无奈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既然柳少主不信任我,不若这样,柳少主拆自己一截魂骨给我,这样我无论在何处,柳少主都知晓。自然不怕我卷了照烛就跑。” 说罢,还有些腼腆地,含蓄的指出:“其实柳家的照烛,柳少主自己也知道只适合锦上添花吧。” 魂骨与寻常人体骨头倒是大有不同。三魂七魄自有骨相,从魂体里拆出的骨相,才叫做魂骨。的确如桑诺所说,只要魂骨的主人想找自己的魂骨,轻而易举。 前提是,这魂骨里的魂气还在。 柳绍蹙眉,只觉有些荒唐。就算是要提出用魂骨抵押,也得是她拆一截魂骨来吧,怎么让他出法宝的人还要抵押一截魂骨呢? “姑娘不拆魂骨吗?” 桑诺理直气壮说道:“我怕疼。”这话不假,她最怕最怕疼了。 这个理由让柳绍无言以对。 沉默半响,柳绍在掂量轻重。照烛的确是柳家至宝,但是魂骨是修行之人最重要的骨相,就算只是拆出一截,那也会对自己有所影响。 救命稻草姑娘看起来是根本不吃半点亏。 无法了。 “我也是为了救万城的百姓。”桑诺挺直了腰,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帘,幽幽叹气,“修行之人,谁愿意随身带着别人的魂骨呢。” 柳绍听到这里,不再迟疑。 “好。” “明晚戌时,在下定当将魂骨和照烛,同时交付姑娘。” 桑诺笑了。 “那我可就等着喽。” 厢房门关了又开,柳绍离开之后,室内多了一股血腥气。 桑诺和之前一样,靠在贵妃榻上,一动不动。 “你快撑不住了。”伞小声提醒她,“你的内脏又在出血。那点残余的魂气根本修复不了什么。” “嗯。” 桑诺嘴角溢出一丝血,她取了丝帕一点点拭去,五脏六腑疼痛难忍,烧得她眼睛都快看不清。 她用团扇遮住眼睛,小口小口喘着气。 伞跳到她身边来。 “ 区区一个柳绍的魂骨,要缓解你现在身体死亡的速度,垫底都不够。就算是结丹修为,也顶多能缓解你两个月……三个月!” “无所谓。”桑诺语调平平。 “现在先努力撑过今天吧,争取明晚顺利多活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