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朝为章家把持,后宫亦然。
皇后乃是章丽楚的外孙女,其母长公主苍慧协皇后左右,将整个后宫尽控手中。凡是威胁皇后地位之人,皆身首异处。
这一棋何其难也?
“陛下已经布棋,只需静待就是。孙冉的尸体今天晚上就会在驿馆,驿馆里有皇祖母最疼爱的呈扬侯。”
“把他拉下水,看皇祖母如何二选一吧。”
皇城之中一个国主,一个公主,就这样常以歌舞为由,棋盘为局,暗议朝政。
二人曾誓曰:同为死士。
日日夜夜,棋落棋灭,这一盘棋得了生机。
孙府事发,涉及皇后,这就是棋局的关键。因为皇后是章家的人,是章家立在后宫最重要的棋子。而呈扬又是章家最重要的商贸之地。
权利还是财富,帝王要逼太皇太后二选一。他需要一场胜利打破太久的落败。
一个是要把持朝纲的太皇太后,一个是不愿为傀儡的帝王。一个要奉行无为之治,一个要立君王之威。
帝王和太皇太后之间的较量,已经到了水深火热。
炙热的生命成了一身尸首而去,今日的棋到了尽头。
苍婧回首一看残留的血迹,眉睫松懈,似有些许怜悯。
为了夺下此局,一个寻常人的命亦成了棋。她的死是他们此局的生机。
苍婧有点恶心,可已分不清是对是错。
在这里,世事冷漠无情。她亦然。
在这里,露出怜悯就是暴露软弱。她与帝王对弈,就要和帝王一样,还要比帝王更为强硬。
苍婧不再看那滩血迹,然热茶都觉血腥。她皱眉强行咽下。
一觞甘醴在苍祝掌下抬起,饮罢,苍祝面容添愤,“这世上有多少人想要沉冤昭雪,可是又有谁能在皇祖母的朝纲下明冤?”
苍婧忍下咽喉中的翻涌,“陛下还在挂念两年前的事。”
“朕永远不会忘记。”
怎么忘得了?从苍祝登位起,血就一直在流。
他十六岁登基,登基的那一年就失去了帝王的尊严,太皇太后章丽楚念其年轻,忧心国政,以护大平基业为由,当朝议政。
苍祝登位之时,迎娶长公主苍慧之女冯千娇为后。亦奉章丽楚之意,立苍慧之子冯莽为太尉。并广封章氏子孙,加官进爵,封地为侯。
初登位,帝王就大权旁落。
忆起那些事,苍祝就一拳垂案,“朕这一棋势必要拿下,否则会死更多的人。”
苍婧眼前的茶水就像沾了血一样,她无法再看着,就此推到一旁,“现在陛下手里只有吏府,我们尚不能急功近利。”
单是吏府都是苍祝好不容易保下的。
苍祝一登基,三公之中丞相,御史大夫都未立,太尉就为长公主苍慧之子冯莽。朝中最大的官是章家的人。故九卿皆听太皇太后之命,割席于苍祝。
那时,苍祝要立一座吏府。
吏府前身为先帝秘臣要办,纠察皇亲要臣。章丽楚为太皇太后的那一天,就要罢了吏府。
苍祝为保他有可用之人,改立吏府查办犯科之事,并立吏府于太守之上,承接太守难查之事。吏府所查要事,最后将由廷尉监管。
苍祝将吏府于廷尉之下,且是查案之处,章丽楚方允之。
“朕只恨事事都在她手中。”
苍婧倒了盏清茶递过去,安慰道,“等呈扬侯事发,我们再行一步。”
苍祝接过茶,面容恢复了冷漠,“愿能峰回路转。”
“我们会看到的。”苍婧低头欲收起棋,但苍祝按住了棋盘。
“皇姐,你说这大平为何永远落在外戚手里?”
“外戚为祸,根本为人心之欲。我与陛下乃是同亲,尚不知外戚所想。”
外戚,野心勃勃,扰乱朝纲。那些外戚之祸就是当朝的皇后、太后、太皇太后。
她们把持朝政,踩在帝王的头上。很不巧,大平从先祖开始就在经历这种女人。
先祖之后曾氏为太后,再为太皇太后,把持朝政。
文居帝之后章氏为太后,再为太皇太后,把持朝政。
大平的外戚之乱从女人开始,从皇后开始。
世道都说,她们是祸。
但远远不是那么简单,那些荐女于帝王之人,在世道之中也是与异姓之人同谋同利。
比如苍婧。
她广揽歌姬,就是献给了苍祝。
所以世道也说,她是祸。
“人心之欲,难道不是一样的?”苍祝眼底冷透,想要看破一副皮囊之下的心。
苍婧一笑,心有忧思,“怎会一样?所求不同,自然心不同。”
暗流涌动的棋盘下,诸多事在他们掌间如惊涛骇浪流过。
此时,有一风正身长的护卫来报,其眸肃厉,鬓若刀裁,见苍祝而跪道,“方捉获一窥探府邸的贼人,背上烙有长益家三字,乃长益候府内卫,”护卫又报,“孙氏今日招供,一切皆是公主指使。”
护卫抬头望了眼苍婧,那长益侯正是长公主苍慧之夫。
但孙氏却指认一切为苍婧指使。
苍婧默声片刻,忽而长笑不已,“公孙旻,你说可是好笑?你看管孙氏多日,那些眼睛迟迟不曾动手,便足以表明孙氏不会说出对皇后不利之言。偏偏在今日送上门来,还真是时候。”
护卫不苟言笑,苍祝听罢也哄堂而笑,“不过是要加害皇姐罢了。”
“姑母总是这样张扬,永远不知要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