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他亦疾言厉色。
“那既然横竖都是死,怕什么。” 张重推开了章子英,摁倒了李合,像在婚宴上那样,毫不手软连揍他好几拳。
“张重,你当朝袭击太尉,是罪加一等。”李合还在加着他的罪,越是这样,张重就打得越狠。
无人相助,朝堂之上就看着他们扭打一片。
李合被打得鼻青眼肿,嘴角淌着血,张重气极当头,仍然在骂, “李合你个王八羔子,当年赵大夫和王大夫出事,你和我说好一起去为他们求情。结果你偷偷跑去找太皇太后,转眼他们就死了,”张重抖出了当年一事,奋声呐喊,“你们都看看这王八羔子是什么货色,你们替我看着,我做鬼也不放过他!”
张重说罢,当朝撞柱而死。血从他的额上涌出,顺着木柱滴滴答答的。
一片赤血,以死之鉴,证其清白。这是臣子最不甘的终结。
这片血映在了苍祝的眼,他依旧默然不语。
张重之死,使章子英感到死亡临近。
他朝着不吭一声的帝王俯首而拜,“臣死罪。”
又是在吏府的监牢里,又是一年夏。四年了,这个世间多了数百冤魂。李合用张重一个人,连带了数百人命。
章子英无言,只是坐在牢中。
苍婧在问,“那时候父皇给你诏书,还有谁在场?”
章子英双眼一抬,仍作无言。
这一反常,苍婧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她直接冲出了牢门。章子英冲上去,手伸出牢拦,把她拽住,“你觉得诏书还会留下吗?”
苍婧呆立在外,面若死灰。过后,她狠狠道,“他们玩阴的,我们也可以。”
“你不要再想为我办法了!”
“那要我看着你死吗?”苍婧双手紧绷,悲愤不已。
章子英枯目无光,望尽深牢,“我非死于先帝之诏,而是死于朝堂相背。”
牢中再无音,苍婧难抒一言。
章子英的罪无从辩驳,铁证如山,尚书台没有那份存档的诏书。但这并非是他真正的罪。他真正的罪,即便是陛下,也不可能保他。
时间流逝,生死在眼,寂静的牢中,赴死之人却越来越难冷静。
一声涕零而悲响彻牢中,直让苍婧无法面对。
章子英坐在那里哭得久了些。他何尝甘心,何尝愿意接受他的死罪?
可他就是死罪。
“你知道我为何总和你父皇吵吗?君心仍在帝,我心已向民,”章子英举头而望,人在牢墙,天地难见,唯有死时再见了,“大侄女,你好好想想我与你说的。人这一生,若不低头,便会如我。”
然章子英这一生低不了头,他低的头只有那一句“臣死罪。”
死罪,便是他与朝堂九卿相对。死罪,便是让帝王仍为帝王。
圣泉宫中寂静非常,殿中漆黑,烛火上扬。
苍祝忆朝堂之血,独恨外戚之势。手握两玺,沉思良久后道,“丞相死于外戚。”
一光透入眼中,圣泉宫门开。一抹蓝色披金跨入宫殿,风吹荣华散烛火。至冷之容递上谏书,“丞相之谏,呈于陛下。”
苍婧拿着章子英的最后一谏交给了苍祝。
谏书曰:
臣之一生上下皆见,能抒己见,已是万幸。府内诸多书籍,陛下若不嫌,可观阅之。
臣去后,朝堂恐乱。大将出战,内贼发乱。有助溧王窃国,里应外合之心。
大平亲王自先祖起,立地封王,封国而治,世袭以代。今分列东南西北中,立富饶之地,少有三十位。陛下势要止亲王兵势扩大。
然大将军北战,外患未灭。对峙亲王尚是下策。陛下可下诏,以大将军北战之由,招募天下之兵。以此遏其兵力,则众臣不敢轻易倒戈。
陛下需耐心以待大将军此战之报。若大将军胜战有捷,则再下诏:出兵招兵必以天子虎符之令,以废亲王兵符。
君慎行,此诏下,诸亲王必结盟合纵以抗陛下。若大将军败,此诏下时,当机立断,斩当朝外戚。
臣虽去,然天子明君,必有忠臣来辅。政通人和,必是国泰民安。臣最后一谏,望陛下为民为国之心,矢志不移!
章已英临死之言,字字珠玑。苍祝独见其外戚之言,有痛在眼。君王不得双全,真到那时,他还是要做选择。
时年七月二十,丞相章子英因伪造先帝诏书,腰斩示众。
这一日午时,刀即将落下,章子英想起了那个一直和他吵嘴的先帝。
“子英啊,你就非要和朕赌气。朕不和你吵了,累了。给你一诏,你拿着,以后有用。”那时先帝就是坐在塌上,把诏书给了他。
那一天,先帝气色挺好的,还给他整了整官帽,“不要逞强,不要偏执。”
那是先帝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可章子英还是逞强了,还是偏执了。他偷偷看过诏书。
章子英高傲,吵架总是赢不了帝王之威,每次都被贬。
章子英赌气,先帝那么贬他,还总要把他召回来继续吵架。
所以他就是不想用这个诏书。
可谁知道,最后用了也是死。
这会儿要下去见他了。他给诏书,不知防着别人,章子英有怨。但他真正怨的不是这个。
章子英下去得问先帝一句,“你们这些皇帝啊,为什么总看不到世间最低处?”
刀落之时,今生了断。章子英今生愿见之事永远不得见了。可在前来送别的人中,章子英看到了秋娘。
在前来送别的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