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待多日,空侯一人,周辰居于最为熟悉的府邸,每一刻都在惶惶难安。旬安城中人人对此处避之不得,因为无人知道,方盈齐会不会成功,会不会回来。
时有大将军府的官家行经时,过来问候。
平南公府邸实为质朴,自方盈齐受伤后,多了三两个侍婢打点起居,也是几双眼睛盯着他们罢了。
方盈齐去了鲁越,她们也就不上心了,只有周辰一人去迎了客。
管家带了诸多吃食细软。有年糕,白米,果蔬,鸡鸭鱼肉等食物,还有冬日里的炭,烛火,灯笼,棉被,衣物……
“快至新年了,长公主和陛下说及夫人一人独在府,恐有不备。陛下特意恩赏,由我前来送达。长公主前些日子多备了金彩缕花、春贴幡胜,桃符烟火,特意匀了一些给夫人。”
冬日寒冷,孤身在府,不知还有人记挂,那人还是那个并不怜爱旁人的长公主,周辰实为诧异。可此时又何不会心存感激,周辰收下这些物品,“多谢长公主挂怀。”
管家送入物品,也带了长公主的一席话,“就算再难等,也不要忧惧成思。你想双全,得先过好自己最难挨的日子。”
周辰才是领会,她此刻孤寂难挨,坐立难安,亦是苍婧曾经体会过的。原是苍婧明白她的感受,原是她也曾这样等待过她的大将军。
周辰与管家道,“妾身昔日有愧,望转达于长公主,亦望长公主海涵。”
管家点头领受,又递了一封信给了周辰,就告辞离去。
信乃萧如丝所写:“知你难处,可你曾是我宫中人,放你自在,唯有尽力回避于你。不互相牵连,才有你要的来日。”
世间人人避她不得,却有人为她记挂,周辰为此感动不已。
今年帝王去往高台道山的祈福暂缓,苍祝对百官道,“朕有一事尚未完成,祈福暂缓延后。待事毕,将携朝中要官同去,朕不止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还求君臣同心,天下一心。”
祈福暂缓,是溧阳之事一日未罢,苍祝一日难安。
鲁越又未有胜报,焦心之虑更甚,苍祝必要当日阅完奏书才罢。
萧如丝常伴苍祝左右,苍祝即便阅奏书到深夜,她也在一侧等候,从不离去。
操劳国事,必有烦心。萧如丝在侧,给他一按眉角,才叫苍祝松眉。
“陛下怎么看了这本奏书这么久,看得眉头都皱起来了。”萧如丝问道,却知分寸,未曾瞟奏书一眼。
倒是苍祝指了奏书最上头的一行话萧如丝,那里赫然写着:文武四年十二月二十日,萧青奏。
萧如丝一靠苍祝,不看奏书,只看他,“萧青给你出难题了?”
“倒不是难题,”苍祝说之又笑,“莫过是因萧青仍然担忧伏耶会派兵南下。”
萧青有奏:
伏耶南下不行,然有其心探路。臣请陛下于阴山之西立城,断韩邪南下之路。可在此要塞开土垦殖,以解北部军营粮草之忧。另修筑城墙、壕堑,再在城内兴筑子城,于要道建城郭。
臣欲从中部军营调兵到此要塞守之。望长久以安,成北境一处安宁处。
另防韩邪从西南而来,赵芒将军战时恐难挡。西部李长将军荐一老将名魏广,年已四十,年轻时与韩邪相抗过,有飞虎将军之称。由其派兵从西出发,截断韩邪西南之路,以此支援赵芒将军。
苍祝与萧如丝谈及奏书内容,不曾掩瞒,“萧青忧之颇多。你说这城池该叫什么?才能压萧青一头。”
“这可真难。”萧如丝思之,在苍祝耳畔一道想到之名。
苍祝立刻一揽萧如丝的腰肢,“这个好。”
“那陛下可以歇息了?”萧如丝心疼他日夜操劳国事,不给自己留些闲暇。
苍祝手中奏书未落,尚问萧如丝,“朕还有一事想不明白,为什么萧青总能行出人意料之事。”
“我也对此常有疑惑。后来想,许是上天要他不同,如此世间方有别样人。”萧如丝道。
“萧青之心,难懂也。”苍祝在奏书上批阅:准之,便立一城名“朔方”。
萧青得此批阅,见“朔方”二字,会心安矣。
后下军令:令魏广五万北上,令赵芒严阵以待,警惕西南方向来兵,将与魏广共对韩邪。中部调兵一万前往阴山之西。各军营粮草补给皆要储备而去,将建朔方一城。
朔方之名何来?
诗经有曰: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于襄。
言说古有周天子,命一将于都城北方筑城。那时战功赫赫的南仲大将军,正在抗击北蛮。而那时北蛮正是当今韩邪。
军令一下,兵马一动,杨贺急入圣泉宫,“陛下,华明有报。鲁越太子逼宫,王宫之兵与太子之兵交锋时刻,平南公伏于暗处,一箭射杀太子。太子兵变失败。平南公见了鲁越王,二人相谈片刻后,平南公妻儿被鲁越王以祸心之罪,赐死于王宫。”
苍祝阅后,连讽带笑,“鲁越太子唯一的血脉被赐死了。”
“不知平南公说了什么,让鲁越王起了杀心。”杨贺思之不得。
苍祝立刻道,“幼子登位,其母年纪尚轻,来日岂非江山易主。”苍祝散去笑容,这一切不正在眼前,最好的例子就是他。
杨贺脸色顿改,“臣失言。”
“丞相无需挂怀,”苍祝淡舒一口气,只是他见之想到自己罢了,“也非世事与朕一般。对鲁越王而言,最重要的是幼子乃反贼之子,鲁越王宁可弃之,也不想传位于他。”
鲁越一事告捷,苍祝大喜。当日设宴,共邀苍婧与萧青同来,以舒长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