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谁？”
“他瘦瘦的，高高的，少一只胳膊，一直站在窗台边，但他好像不能动，只有眼珠子会随着我的声音动，我在左边说话，他的眼珠子就转向左边，我在右边……”
“少哪只胳膊！”夏席舟按下女孩后面的话，都不重要了，后面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她现在只想知道，那个人，他少哪只胳膊。
“左胳膊。”女孩皱眉，抬起她的右臂笔划，好在她还记得这个细节，“我当时正对着他，我的右边，他的左边，没错……哪只胳膊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是你认识的人？”
“不，不认识，我……”夏席舟掩下声来，“你继续讲吧……”
她太过期待有奇迹发生了。
夏席舟刹住车，将刚才提速的心跳放缓，离开他们朝着那个熟悉的位置走去。身后刀疤和女孩的问答声还在继续，但是对于夏席舟来说，不重要了，他们的话题无疑会继续围绕着“面孔”、“特征”、“熟悉”等等词汇上去。
而沉墨，依旧躺在原先的位置，一动不动。
夏席舟坐在他身旁，看着他空空的躯壳，里面已不再是原来那个鲜活的人。他好像萎缩了很多，身上的组织仿佛缺水一般，变得干巴巴的，已然不再适合他的灵魂居住。他胸口的伤痕，也变得干瘪皱巴，像是八十岁的皱纹长在了心上。
她伸手摸向自己腰上的餐刀，锋利依旧，如今她已将其视作沉墨的一部分，随身携带。
接着，夏席舟的视线从他的左胸移到右臂，顺着他的胳膊一直往下看，直到看着那块光秃秃的地方，那里确实是右臂无异啊……
夏席舟认识的，和女孩见到的，确实不是同一个人。她再次说服自己，按下自己心头不切实际的念头。
“夏席舟！”听到喊她的声音后夏席舟回头，女孩指着刀疤然后向她招手，“他告诉我你叫夏席舟！”
“对……怎么了……”夏席舟茫然应答。
“我要走了，再去那个世界一次，他说你们也要走了……”女孩语气依旧充满了期待，离别对她来说好像不是什么大事。
“他说的对……我还有要找的地方……”夏席舟站起来，朝着他们走去，“你还要下去吗？你不怕会回不来吗？”
“我都跳过那么多次了，从端着蜡烛、提着灯笼开始……浓雾的尽头我找不到，另一个塔楼就在眼前了，我怎么能放弃呢？”女孩坦然地笑，“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夏席舟觉得她说话的语气又变得和初次见面那时一样了，有一种毫无理由的笃定，就好像那未知的事情在对她召唤。
她拥有一次又一次往下跳的勇气，还有对探索未知的热情。
这些，夏席舟同样不曾拥有。
“你叫什么名字？”离别在即，夏席舟突然没来由的问。
“我没有名字。”女孩耸耸肩。
“没有名字？”
“我一直没有朋友，所以不需要名字，没有人会叫我。”女孩解释道，“但现在，如果你想和我做朋友，我可以有一个……”
“那你叫什么名字？”夏席舟再次问道，直截了当地回应了她的假设。
“你觉得我叫什么？”女孩的反问显得毫无由头。
但夏席舟接住了：“我觉得，你叫灯笼，红灯笼。”
“好，那我就叫灯笼。”女孩朝着窗台走去，捡起地上的绳子，“再见，夏席舟。如果有缘的话……”
“再见……”夏席舟站在刀疤身边对着她挥手。
女孩将绳索的末端系在自己的身上，双手撑在窗台上向上一跃，扭身面向深渊……
“灯笼！等一下！”夏席舟突然大声喊道，飞速朝着她跑去，生怕自己晚了一步来不及和她说最后一句话。
“什么？”女孩回过头看她。
夏席舟跑到她身边，站定，然后沉默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压低了声音，用仅她俩可以听到的音量对她说：“你想重置吗？”
“重置？”灯笼不解夏席舟的意图，“你想要我重置你吗？那我不就不能……”
“不，我重置你。”夏席舟笃定地说，她甚至少见地兴奋了起来。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时间不多了，而你对另一个塔楼、浓雾的尽头，或者别的什么，依旧充满了好奇和兴趣。如果你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塔楼世界，甚至还想再活一次的话……那么，请你来找我，我来重置你。”
灯笼听到她的这番话，眼睛里装满了困惑，这是她从未考虑过的事情，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没关系，你不用现在回答我，等你想好了，如果你想，等到你时间不多的时候，再来找我，我会帮你，说到做到。”夏席舟说完这些话，不再等待灯笼的回答，而是再次挥手告别，然后满心欢喜的朝着门外走去。
“你跟她说了什么？”刀疤追上来好奇地问。
“秘密。”
夏席舟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溢出来，她一路小跑着，像是结束了一天的功课放学回家的孩子，她好像很少如此从心底蔓延出喜悦来。
她好像开辟出了自己的道路，不同于纸轻的、黑莓的、沉墨的，以及灯笼所走的路，不同于他们的热爱。
但是，就在她喊出“灯笼”的那一瞬间，就在她的脑海里冒出这一个念头的那一瞬间，在她决定许下“重置”的诺言的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自己的枝桠开始向上生长开来，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热爱”是什么。
她热爱一切有自己笃定的“热爱”的那一群人，别人的热爱是“物”，她的热爱是“人”，她爱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