篓里掏出镰刀,当即就要下地。
庄稼人大多朴实,不干活这工钱总拿的不踏实。
阿陶从没下过地,金灿灿的麦田翻滚着麦浪,麦穗上结着饱满的颗粒,沉甸甸得承载着庄稼人的希望。她好奇地握着镰刀把,学着陈丁的模样,金黄的穗儿一茬茬地便落了地。
镰刀此前就用磨刀石专门磨得锋利,割起麦子来省劲了不少。
只是她没割两把,手里的镰刀便被陈沅拿过。他打着赤膊,手起镰落,麦穗便应声倒地。
“阿陶,有男人在,哪用得着你下地收麦,且在旁边阴凉休息会儿。”陈丁抹了把额上的汗珠,冲着阿陶笑道。
阿陶瞅了眼陈沅,他不吭声,只顾着低头割麦子,麦田里只有镰刀刃与麦秸秆的碰撞声和男人粗重规律的喘息。
一手搂着麦秸秆,另一手则挥舞着镰刀,一簇簇的麦子排成排地倒地。
阿陶抬头瞅了瞅刚刚初升的日头,也不敢闲着,男人弯腰割麦,她就在一旁跟着拾掇麦穗,用木扠在散落着麦穗地上一扠,再在陈丁早早拉来的架子车上堆上,到时一齐拉到陈丁家田头造好的麦场上晾晒。
以往陈父大多以打猎谋生,陈阿婆手里的地不到三亩,一直与陈丁一家伙着收麦。这三年陈家没了男丁,便都是由陈丁帮着干这田里的活计。从犁地播种到割麦压粒,全得依靠陈丁,婆媳二人虽说也会来帮忙,但能做的还是少部分轻便的农活。
今天若是陈沅不在,恐怕陈丁得腰不带直地忙活上一整天,才能将这两亩多的麦子全收上来。
待得架子车上的麦穗垒了高高一摞,阿陶才拿着粗麻绳从侧边用力甩过去,再从车底绕过,如此来回捆个几遭,确保车子运送途中颠簸,麦穗不至于掉落。
“阿爹!”清亮的稚童声音从老远的地方传来,一个不过十岁出头的男娃飞速跑来。他脚穿草鞋,赤膊短衫,晒得黢黑,一脑门的汗珠闪亮,皮猴儿一般。
“宝娃来啦。”陈丁站在麦田中央,冲着男娃招了招手,他指了指架子车旁的阿陶,“这是你表嫂,快喊人。”
“表嫂好!”宝娃也不认生,咧着嘴高声喊道。
阿陶抿嘴笑回:“你好。”
“把这车拉回去,卸了再拉来。”陈丁招呼道。
“得嘞。”宝娃撸起袖子,熟练地将攀绳套在肩上,双手握住车把,架子车缓缓拉动,朝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我帮你吧。”宝娃才有她胸口高,小小一个人儿肩膀上却承担着摞成小山般的麦穗堆。
“表嫂不用,我能行。”宝娃低着头向前,车轱辘带动起来,渐渐的速度也变快。
陈丁从麦浪里直起腰来,侧头用袖子摸了一把汗,脸上还带着笑:“阿陶,这娃干惯了能行,你不用管他。”
乡间的孩子早当家。从小穿着开裆裤跟在大人屁股后头捡麦穗的娃娃,到现在也成了家里的得力帮手。
眼前的一滴汗糊住视线,阿陶不拘小节地用袖口抹了抹,还不到正午,日头已经开始毒辣,可收麦的农民根本不敢停歇。麦熟三晌,这时候就要争分夺秒地跟老天爷抢饭吃。
她从背篓里翻出巾子和牛角水壶,踏着满田的麦秸秆往里头走。先给离得近些的陈丁送了去,她又往麦田更深处走。
远看金黄麦田翻滚着麦浪,一波一浪发出簌簌声响,好似柔软的水波。可实际上坚硬的麦秸秆长得很密,穿梭在其中一下一下刮着小腿,完全是两种感觉。她便顺着陈沅割过的路线往里走,绕了点但方能好走些。
走到跟前,阿陶才发现,陈沅的短衫早被汗浸了个透,他打着赤膊,大块的肌肉随着用力一动一动,一层细密的汗珠覆在其上闪着光泽。
陈沅提着镰刀,将刚割下的一束麦穗丢在一旁,侧头看她。
“先擦汗,还是喝水?”
阿陶一手拿着巾子,一手握着水壶,一张小脸晒得红扑扑,杏眼却闪着亮光,即便是烈阳当头,她却还是精神头十足,看她一眼疲惫感仿佛就一扫而空。
陈沅没说话,拿过她手中的巾子,胡乱抹了抹脸,而后便搭在脖子上,方便擦汗。待他腾出手来,阿陶举着水壶又送到他跟前。
他也没拒绝,仰头将牛角水壶举起,清澈晶莹的水流入喉间,他麦色脖颈上的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滑动,不小心溅出的水滴从下巴滑过喉结,又顺着脖子流入起伏的胸膛,阿陶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微眨的双眼显露了她些许的慌乱。
咕嘟咕嘟灌了半袋清水,陈沅口鼻的干燥方才减弱,阿陶接过喝剩的水壶转头,陈沅看着她汗涔涔的后脖颈,忍不住开口。
“你......”
“嗯?”阿陶闻声,侧过身回头。
陈沅忽然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他默了片刻,摇头道:“没事。”说罢又弯下腰将面前的麦穗利落割下。
阿陶见他如此,也没作声,便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