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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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傅兄,那个风筝居然只花了六文钱!”孟轩笑得合不拢嘴,“早知道让你跟我一起去玉春楼了,没准花一样的钱还能再买几盒点心。”
“那可不敢,你没看到,老板脸都绿了。”知春笑着摇头,她其实是想全款拿下的,但带的钱还了孔宴白十文的就医钱。然后她讲价到了八文,老板也同意了。
结果结账的时候,她一摸口袋只摸出六个铜板,老板当时的眼神她现在还记得。
闲聊了一阵,知春发现已经到了清潭园门口。她对孟轩道,“我去找孔宴白说点事,你先回去吧。”
“行,我把糕点放你舍监,你记得吃。”
知春点点头,看他离开才转身走进清潭园。
孟轩有事耽误了一会儿,为了等他,知春只好让三人先回来。最后他和孟轩是走回来的,花了小半个时辰,到书院的时候大门差点关了。
四月初,雨天很多。到傍晚冷一些时,就会起雾。清潭园里本来就没什么人,加上在湖边,雾也比其他地方更浓一些。
知春走了一会儿,看见一片朦胧的白色中,出现一点红。
是孔宴白房间的灯。
知春几步走到门口。圆桌前垂眸的少年,慢慢抬起头看她,黑眸一如既往的沉默。
知春笑道,
“我们之前说好了的,这个时间,我过来讲故事给你听。”
这是他们之前的赌约,孔宴白记得,并没有反驳。
有些奇怪,但他愿赌服输。
说着知春在他对面坐下,没急着说话,而是把几张品状试卷展开,放在他面前,上面字迹密密麻麻,但很工整。
一共六张。
孔宴白垂眸眉峰动了动,眸光看着桌面上的纸,就听知春说,
“你那天做完的试卷,我看了,我觉得很好。”
他只写了两张,字很好看,但凡是客观的题,都答对了。至于引申论述题,知春无法评分,通读之后觉得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就算是夫子来评,分数应该也不低。
虽然只有两张卷子,且题目还没答完,但用来摸底足够了。至少她知道孔宴白是有才学的,并且才学不浅。
知春心里的一个包袱落了地,她笑道,
“这是我的,我昨晚才写完。现在才给你,是晚了一些,抱歉。”
孔宴白低头看着那些试卷,低垂的眼睫下,眸色微冷,他道,“你不用给我,我不看。”
“那就是你的事了。我放在这里,只想告诉你我完成了,没有骗你而已。”知春将试卷的角撵平,抬眼看他,“我不是光说不做的人。”
“你那天晚上说的话我听见了。”
他那天说得是,她贯会说甜言蜜语,却连一张卷子都做不完。
孔宴白眉头微蹙,捏着书的手紧了紧。
这反应倒是有趣,知春托腮看他。
这么久了,他屋里的灯还是只有一盏。光有些暗,他骨相本就丰满,这种情境更显出他轮廓深邃锋利,五官棱角分明,刀刻般俊美。
他的眼睛真的很大,知春对上他的眸光,头一次注意到他居然有卧蚕,还挺明显。但他表情太少,太单一,几乎没笑过,她才没看到。
没有什么心思捉弄他,知春指尖点着桌面,问他,“我准备了几个故事,说出来你挑一挑,持之以恒、悬梁刺股、凿壁借光、囊萤映雪,想听哪一个?”
四个故事算是积极向上,励志的。昨天知春看完他的试卷,意识到他辍学,绝对不是功课上的问题,而是心理上的问题。
这个严重多了,最开始她想的是心病和课业五五分,但事实是他课业不错,至少九成都是心病。
她完全没把握劝得住,治得好,只能温和的慢慢渗透。鸡汤嘛,一口一口灌,总有一勺能对的上他的口味。
孔宴白看了她一会儿,垂眸道,“无所谓。”
“……好,那就一个个来吧。”知春抿唇,组织了一会儿语言,看着对面低垂这眼睫看书的人,缓声开始讲述,“很久以前,有一个叫陶宗仪的人,他考进士不幸……”
知春突然顿住,“落榜”这个词不好,她换了个词继续道,“没能达到自己的目标,于是他决定继续努力,一有时间就看书。田间地头,创造条件练字,体会生活,不畏艰难,积极向上。他将自己的笔记写在树叶上,放进陶罐里,后来积叶成书,集成了长达三十卷的《辍耕录》。”
故事讲完,对面的人没有什么反应,姿势动作都没变,只是面前书页翻几页。
知春垂下眼睫,敬业地总结,“孔宴白,你看。人不会一直倒霉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只要看得开,一切都会好起来。”
以前讲完故事,系统总是立刻总结,这次有点奇怪,没有什么反应,像卡顿了一样,静悄悄的。
“孔宴白,你听完有没有什么想说的?”知春笑着看他。
孔宴白垂眸沉思,凝着知春的眼睛,“傅知春,这些对我没用。”
“……”故事道理干巴巴,知春也很无奈,但她还是语气坚定地道,“绳锯木断,水滴石穿。你再耐心看看?”
“我不会因为,你自以为是的帮助改变。”
他是在说下午的事,潜在的意思就是你做了,我也会感激你,知春淡定地看他,“我不会走。”
她根本没想过一蹴而就,将近千来两的债务,哪是一两句话就能撼动的。
“你说完了,那我讲下一个了。”知春轻咳了一下,喉咙有些干,“我先喝杯水,你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