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怿每日晨昏定省,不敢怠慢,这日青帝陛下留下他议事,耽误了好一会儿,等迟怿回来的时候,式微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迟怿突然有些担心。她会去哪里?青帝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绝对不是可以擅闯的地方,她要是遇见父亲母亲,可怎么好。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知道是担心式微吃亏还是父母受惊了。
正当他要去寻她,背后谁拍了他一下左肩,他回头看去,又不见身影。
式微突然窜出来,笑眯眯地叫了他一声:“师兄。”
“你去哪儿了?”
式微摊开手给他看,白皙柔软的掌心上躺着一颗颗红豆似的果子。
迟怿皱着眉问:“你摘的?”
式微点点头,“是啊,还挺好吃的。”说着便把一颗果子扔进嘴里。
“你……摘光了?”
式微点点头,递一颗到迟怿面前,说:“你要不要尝一尝?”
迟怿深叹一口气,问她:“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式微摇摇头,“这是什么?”
“我母亲出嫁时栽下的凤凰木结的果子,一万三千年一开花,一万三千年一结果。”
凤凰木结的果,他长这么大都没尝过,就这么给她摘下来了,还一颗不剩,母亲非得气死不可。
“这么珍贵啊,那不给你吃了。”说罢她收回手,将果子递到唇边,轻轻抿住,一下又吻上他,他尝到一丝香甜的味道。
是她唇间熟悉的香味混合着陌生的凤凰木果实的味道。
她呵呵而笑,说:“你也吃了,若是你母亲怪罪下来,你也逃不掉。”
他早就知道,这次,他又要给她顶这个罪。
式微笑嘻嘻地从他身边走过,还在一边吃着偷摘的果子。
迟怿一直等着青帝府被闹得不可开交,直到黄昏迟怿照例去请安,也没传来凤凰木的风波,可见看守凤凰木的小仙们懈怠。
青帝陛下正在与青帝夫人对弈,迟怿行完礼便打算退下,负责看守□□凤凰木的小仙使急呼着匆匆上前。
青帝夫人只一瞥,又转而落下一子,问:“何事惊慌?”
仙使跪倒在地,泪眼汪汪,禀告说:“夫人不好了,凤凰木……凤凰木……”
青帝夫人听见是关于凤凰木的事,神色终于有些动容,问:“凤凰木怎么了?”
“凤凰木结的果子不知怎么全部不见了!”
“什么!”青帝夫人把黑子一下子扔进棋篓,质问。
迟怿心中深深叹一口气,该来的总还是要来的,打从看见那位仙使,他就知道他要通报什么了。虽然心中有数,但如今见平素平静如水的母亲这般反应,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迟怿拱手请罪,说:“母亲息怒,是儿臣之过。”
青帝夫人看着迟怿,示意他说下去。
“儿臣从外界带回一只受伤的灵鸟,此鸟天性顽劣,是迟怿没有看好她,让她贪嘴啄食了凤凰木。”迟怿镇静地说着早就编好的谎言。
青帝夫人沉默良久,问:“那鸟呢?”
迟怿不敢看母亲的眼睛,低头回道:“她实在是不服管教。儿臣教训了一顿便将她赶走了。一切都是儿臣的疏忽,还请母亲责罚。”
青帝夫人叹了一口气,“怿儿……”
青帝陛下扯了扯夫人的袖子,笑着对迟怿说:“凤凰木的果子还能再生,灵鸟的性命丢了却再难有二。偷吃果子虽然有过,它既然受了伤,怿儿你却不该赶它走,莫不是怿儿你觉得你母亲会为了这几颗果子枉顾灵兽性命?”
“儿臣……”他本就不善言辞,又是第一次说谎,更加不知如何应对了。
“若真是不听话的灵鸟犯事也没有办法,只是下次记得要用心了。怿儿,你先下去吧。”青帝陛下看出迟怿的窘迫,并不难为他。
迟怿恭敬退身,才走几步,听见父亲低沉的声音:“怿儿,记得,没有下次了。”顿时脸颊泛红,匆匆退下。
青帝夫人见迟怿已然离去,甩开青帝的手,质问他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在扯谎,凤凰木周身有结界包裹,普通的灵鸟怎么可能靠近。在外头修行这么些年,别的本事不见精进,撒谎的本事倒是学会了,你还让他用心些,用心些撒谎吗?”
“夫人息怒,怿儿向来行事有度,此番定然是有难言之隐。”
于是,迟怿便在青帝陛下的开脱之下,免受责罚,不过他还是去了吟风洞里静坐到深夜。以前每次他犯错,母亲总是罚他到这里思过。
他回来时,式微房里的灯还亮着,想去看她一眼,又打消了主意。
他回到书房,却见式微坐在书桌前,撑着额,半张脸映着昏黄灯光,暖融融的,手里随意翻着一本书。
迟怿心中微动,问:“你怎么在这里?”
“在等你啊。”
他嘴角不自觉上扬,口中却催促她睡觉,“快回去睡觉。”
式微并不理会,问:“你去哪里了?”
迟怿不言。
式微心中明了,笑着说:“你父母对你真严厉。”
迟怿知道她会错意,辩解道:“母亲并没有罚我。”
式微没有纠结他母亲有没有罚他,拿起书走到迟怿面前,说:“我今日翻书,有一句不懂。还请师兄指教?”
迟怿有些不敢想象,她竟然会老老实实坐着看书。
她继续说:“‘我有嘉客,亦不夷怿’,做何解?”
迟怿解释道:“我有嘉宾,不亦欢愉。是祭祀时配合乐舞的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