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怨的景星赴浑然不觉,身着翩然华丽的白色软袍,悠闲地翘着腿喝酒。
“咦,你不是哪天跟守备府四姑娘吵架的那个吗?”关书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而后没好气地道,“你来做什么?”
不敢当众闹出太大的动静,邓掌柜好不容易摆脱青青,在伙计的护送下连滚带爬地跑到二楼,一见面就见到二人剑拔弩张地对峙。
他心里一喜,语气却是苦口婆心,“苏娘子,我已经跟你说小店客满,你这是作甚?”邓掌柜又对房里另外两人作揖赔礼,“景世子,关二公子,苏娘子不懂事,您二位多多担待。”
苏锦娘迅速撂桌面一眼,河鲜煲、黄酒炖鹿肉、黑木竹荪羹、樱花茶熏鸭、红烧鲈鱼、鱼头汤。
好家伙,都是她十二道家宴里的菜色。
苏锦娘还来不及发作,跑堂的端着最后一道菜进门,嘴里还大声报着菜名,“糟黄鳝,贵人的菜齐了。”
邓掌柜眼神闪烁不定,他侧身挡住苏锦娘的视线,语无伦次地说。“苏娘子,还不跟我出去。”
苏锦娘从邓掌柜的身侧穿出来,对着景星赴道,“一直苦于没有时机请景世子吃饭,今日相逢不如偶遇,这餐我做东如何?”
景星赴不置可否,只懒散地笑,轻佻地看戏。
关书白眼冒精光,见景星赴毫无动作,急了,“我与苏娘子一见如故,何不共饮一杯?”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给了景星赴一个眼神。
“苏娘子看我是差银子的人吗?”景星赴不理会干着急的关书白,慢条斯理道。
“苏娘子,你这变脸的工夫太快容我缓缓”,他一手搭着椅背,脸上挂一抹轻佻,“上次还横眉冷对的,如今这是哪一出……”
眼眸似是璀璨星辰,眼中瞧不出半分情绪,倒是把她心里全部的小九九看了个透。
邓掌柜最会察言观色,一看就是两人并不熟,他义正言辞怒斥:“苏娘子可是非要我报官?”
眼见到手的鸭子就要飞了,关书白急了,他拦住邓掌柜,“掌柜的不必张扬,我们是一起的。”手指在三人之间画了个圈。
寂静的船舫内弥散的食物的香味,精美的菜品摆放在青瓷器皿中,别有一番韵味。
苏锦娘笑笑越过黑脸的邓掌柜,缓缓置于桌旁,也不坐,只执起一双新箸,众目睽睽之下夹起红烧鲈鱼的鱼腹送入口中,用汤匙舀了一口鱼头汤,然后又继续下一道……
关书白人都傻了,“你这娘子好生无礼……”
景星赴百无聊赖地握着那光滑的白瓷盏在手中来回摩挲把玩,像是对一切都不意外,而后将酒缓缓倒入口中。
终于把桌上所有的菜色尝了个遍,苏锦娘轻蔑地开口,“麻烦邓掌柜一下,你这新菜单怎么跟我的十二道家宴如出一辙?”
“哦不对,是照猫画虎,东施效颦。”她又冷冷地补了一句。
屋里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邓掌柜,他窘得满脸通红,还想百般狡辩,“菜品就是菜品,谁做了就是谁的,莫不是苏娘子的十里船坊做过的菜,全金陵别的就做不得了。”
一招祸引东水,直接把两家船舫的矛盾扯偏了。
“邓掌柜的要是不要脸面,我们就请你店里的所有客人评评理,看看是我苏锦娘咄咄逼人,还是你邓掌是那剽窃的贼。”苏锦娘故意抬高音量,隔离的丝竹声减弱。
邓掌柜一口老血卡在喉咙,这事断不能声张出去,他咬牙切齿地道,“苏娘子想怎么做?”
苏娘子折纤腰微步上前,语气冰冷道,“赔银子!”
景星赴嘴里溢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站着的关书白像被榔头敲昏了似的傻站着。
“你……”邓掌柜面色不善。
“自古拜师学艺需要下跪斟茶,邓掌柜不问自拿便是偷师,念在我们认识多年的份上,给你打个折”,她温和一笑,“就给一万两吧。”
关书白终是没忍住,噗呲笑出声来。
邓掌柜睚眦欲裂,“苏娘子有这本事,你怎么不去抢?”
“我可是奉公守法的一等良民,不干那缺德事”,她上前一步,提高音量,“一万两你给是不给?”
眼见要闹得不可收拾,别的包房已经有人探出头来,邓掌柜咬牙切齿道,“五千两,不能再多了。”
“成交!”
关书白看戏看得正爽,怎么都觉得这幕似曾相识,半晌他拍大腿反应过来,这不跟景星赴敲他这顿饭如出一辙。
赔偿的事儿终于敲定,邓掌柜灰溜溜地走了。
景星赴唤伙计加壶酒,然后屈指抵了抵喉咙,“苏娘子的账了了,是不是该算算我们之间的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