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阳高悬,却只能勉强驱散湿气和阴霾,却无法真正带来温暖,安阳河在阳光照射下,泛起一层微波,闪烁着银白的光芒。
苏锦娘刚踏出船舫就感到寒风瑟瑟,她拢紧了身上的棉衣。
一列官兵站在岸边,为首的人是李昱,悬着的心稍落。
苏锦娘下了船,径直朝李昱走去,“李大人,出了何事?”
李昱眉头微微皱起,眼袋也略显浮肿,似乎睡眠不足,见到苏锦娘总算是打起了一点精神,“苏娘子,我稍后还有公务,就此长话短说。”
他整个人的气息也显得有些低沉,似乎背负着一些沉重的压力。
“昨日有人举报,买你宅子的人是个浮浪尸,你之前是否知晓?”
苏锦娘眼眸瞪大,嘴巴微张,状态不似作假,李昱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浮浪尸是逃避赋税从家乡跑了出来的,跟浮浪尸做交易也是重罪,轻则四十大板,重则刑拘一年,昨晚接到举报文书,他连夜审问孙宇后力排众议保下苏锦娘,所幸孙宇的口供中不曾提及对苏锦娘不利供词。
“他哪来的银子能买下我的宅子?”苏锦娘不解,浮浪尸大多是穷苦出身,但凡有银子能交税,谁愿意四处躲藏做无根之人。孙宇眼都不眨地拿出七百五十两,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李昱为她释疑,“孙宇骗了猎户家的寡妇,就是那寡妇带着三岁小儿哭天抢地到里正鸣冤,我们才知晓那狗奴的身份。”
没想到看似老实的孙宇竟是个欺世盗名的奸诈之徒,苏锦娘叹了口气,“李大人是来带我配合查案的?”
李昱折身对身后两个卒验道,“你二人可看得明明白白,苏娘子对此事一无所知,你们先回里正把文书和孙宇一共转交守备大人发落吧。”
“是”,二人闻声离去。
苏锦娘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李昱是来保她的。
“李大人,谢谢你的出手相助”,苏锦娘是真心的,惹了官司在落到守备手里,她可没有把握再全身而退。
李昱挠挠头,露出今日第一个笑脸,“苏娘子的人我信得过,就是……”他面色踌躇。
“李大人但讲无妨。”
“苏娘子须要把卖宅子得的七百五十两如数退还给那寡妇,我好撤销这笔交易,才能把案子彻底了了。”
“这是自然”,苏锦娘点头,“李大人稍候片刻”。
苏锦娘重新返回船舫,女娘们都挤在门口面露忧色,她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个大概,众人才放下心来。
再回来时银子已经凑齐,李昱打开木匣,里面零零碎碎的又银票、碎银子还有首饰。
他诧异道,“这……”
“十里船舫最近生意不好,我本想着卖了宅子维持生计,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儿,这银子是娘子们一起凑出来的。”苏锦娘露出一丝苦笑,却也不卑不亢,“李大人的恩情我苏锦娘记下了,银子虽然没有,但十里船舫的好酒好菜备下了,请你务必赏脸。”
李昱点点头,没再多叙,先把案子了了以免夜长梦多。
那头两个卒验把孙宇送给守备,底下的侍卫验了文书进行了交接,就把人带走了。
这头铁一在孙宇遣返回乡的必经路等了一天一夜,也没有接到人,查到守备府,发现孙宇确实已经遣返了。
“一个大活人晴天白日的消失了”,铁一满头雾水地回景星赴。
景星赴正在院子里练剑,他的身体如行云流水,剑舞如行风徐来,而后动作逐渐加快,剑花四溅,剑锋划过空气,发出一阵低沉的呼啸声。
半晌他收了剑,接过侍女送上的帕子,“苏锦娘那里呢?”
“被里正官李昱保下来了。”铁一很是郁闷,没一件事办得顺利。
“呵,她还有点本事”,景星赴把帕子丢给侍女,撂一眼铁一,“去查查守备”。
景星赴这里处处碰壁,苏锦娘却是否极泰来,李昱又给她介绍了一个新客户。
对方是三口之家,还带着一个小郎君,在院子里踢毽球,甚是可爱。
苏锦娘这次谨慎多了,“郎君和娘子来自哪里?可有公验?”
圣元的百姓不能随意通行,来往商旅皆需要公验。如果没有公验,那么此人很有可能是世家的逃奴或者是为了逃避赋税的浮浪户。
对方家的娘子名唤冯汐,买卖房宅由她一手操办很是爽利,“苏娘子请过目”,她从怀里拿出过一叠厚厚的文书,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了,他们经过所有城池的信息。
从文书上看,这三人来自东洲,是距离金陵千里之外的沿海州郡,那里盛产珍珠,这夫妻二人就是来做珍珠生意的。
郎君名唤白皓,跟苏锦娘看了这个招呼,就匆匆去东街看商铺去了。
说到家乡东洲,冯娘子滔滔不绝,苏锦娘自从渝州逃荒至金陵,再没有踏出过金陵半步,因此也是听得津津有味,最后的结果就是
苏锦娘被强行留下吃饭,还顺便邀请了隔壁的刘婆子和明吉。
一桌晚宴就此定下。
冯娘子带了好多东洲特产,除了面目与金陵截然不同的各种鱼,就是虾、蟹、蛤蜊、章鱼还有海参,大多采用腌渍、晾晒、熏制的方式千里迢迢带过来的,彻底让苏锦娘开了眼。
生腌的螃蟹比手掌还大,吉明吓得不敢吃,一桌人欢声笑语。
小郎君爬上冯娘子膝盖,喂他饭时头摇得像颗拨浪鼓,“童童不要吃这个,童童要吃切鲙。”
又是一个闻所未闻的新鲜词,苏锦娘笑着逗那小郎君,“切鲙是什么,姐姐也想吃。”
童童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