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几个老师也都笑起来,压抑的环境变得轻松。
钟鱼在用眼镜布擦眼镜:“就是啊,我们一班的学生,天天被陈老师叫去给高三学姐送笔记是怎么回事。”
温橙听见这话凝怔几秒,被霾雾笼罩一天的脑袋努力腾出一个思考的地儿,尽管还没有完全被证实,光是想到有那种可能性,心脏处的那只小兔接受到信号,重新复活,跳跃的速度今非昔比地快。
陈澜声音带笑的:“林之月同学就找了段枞同学一次,钟老师别这么小气嘛,这还不是学校的任务吗。上头有人要检查笔记,就借借他的嘛。再说了,段枞这种学生,光为你们班也太屈才了,不得为年级做点贡献啊。噢,还有昨天校庆检查学生穿戴情况,就这两个事。别的事,我哪敢再麻烦他啊。”
像有一颗橙子口味的糖果,欢快地送进温橙口中,清而甜。原来段枞之前之所以出来见林之月学姐,是因为老师的要求。
她顺应着默默点头,没预料到点头动作收进陈澜眼底。
“你看你们班女生也觉得我这话说得对,”陈澜指了下温橙,“是吧,温橙同学?”
温橙突然被指,反射弧似地抬头,语气温和带点笑意:“陈老师,我哪有说您这话讲得对,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噢我这话不对?”陈澜觉得逗温橙这种乖糯女孩子挺有意思,故意打趣着说:“温橙同学你觉得老师说的话不对呀?”
办公室里全部老师都笑着看向了温橙。温橙面对老师这种近似于开玩笑的话,有点应付不太来:“我也没觉得您讲得不对,主要看我们钟老师和段枞同学怎么觉得吧?”
陈澜尾音上扬噢了声:“怎么对又不对的,温橙同学你对老师有意见呀?”
温橙看着洁白瓷砖地面上的缝隙,特想变成线条小人钻进去,挠了挠眼皮:“陈老师我对您没意见,主要是我是钟老师一班的,不能站您这一边。”
办公室的人都被这话逗乐了。
“一班还真是卧虎藏龙,”陈澜笑了笑:“温橙同学还挺有意思。”
钟鱼戴上眼镜:“我们班同学哪有没意思的?一个个都可爱。”
陈澜不想放过这么有意思的温橙同学,打趣道:“那温橙同学也帮我给高三学姐送笔记吧?次数不多,两天一次就好。”
温橙不太擅长拒绝人,也不知道陈澜是在逗她。睫毛低垂,像在认真思考要不要帮高三学姐送笔记。
风粘腻地带着腾腾热气,沙发处传来道明朗又懒散的声,有点独特冷感,像玻璃瓶里的决明子:“陈老师你欺负我就算了,怎么还欺负我们班女生?”
他的这句话像在温橙心上开了一枪,直击身体的热浪,开心的因子遍布每一个角落。
心脏处好像开出一支狗尾巴草,鼓舞地向阳而生,随风飘动。
从段枞进办公室到现在,温橙还没鼓起勇气看他一眼。可是他现在明目张胆地在帮她说话,于情于理,她都该对他笑一下的。说不定,他也会对她笑一下呢?
顿了顿,她藏在宽大校服衣袖下的双手握成拳头,勇气缓慢地汇聚在一起,朝坐在沙发的人看了过去。
少年浓眉俊目,侧脸线条利落而优越,明亮日光投进眼底,在眼睑处翕成一大片扇状阴影,睫毛似黑而长的羽翼,根根分明的锋利。
他眼里的确带了点稀少笑意,不过不是对她,而是对陈澜:“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得,你们班这么团结的啊?只要是你们班的,说都说不得了?”陈澜笑得不行,“行,这些天真谢谢你了啊,段枞同学。”
“没事。”段枞颔首了下,出办公室,从始至终没看温橙一眼。
温橙见段枞径直出办公室,心底像盛满了早间露珠,水漉漉地沮丧。
忽而才知道他帮她只是因为他人好,就算她不是温橙,是温橘,是温柿子,他也会随口回一句。
是啊,他做所有的事情都只是随意,无关紧要的帮忙,但对于她来说,只要是他的事情,哪怕是一个笑,她便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后来的某一天,温橙在本古老的书上翻到介绍花语的内容。
泛黄书页上有那样一句话。
狗尾巴草:【此类植物在开花的时候,叶片中会长出长长的花杆,花朵开放在花杆顶部,呈现圆锥状,但由于狗尾巴草的花色为绿色,和叶丛融为一体,让人分不清这是花朵还是叶片,就像暗恋着一个人,却不被对方发现一样。坚忍、不被人了解的、艰难的爱,暗恋。】
读到这里,温橙才惊觉,她从遇见段枞开始的思春期,那无数个酸而甜,涩而甘的分分秒秒,盛开了无数支狗尾巴草。
它们开得坚忍,不被人了解。
同时也杳无音讯,声消迹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