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索性将湘王手中的酒坛子抢了过来,顺势把自己手里的塞到了他怀里。
湘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随你。”
玉芙蓉仰头往嘴里倒了一口酒,转身叹道:“公子好雅兴,在此花间饮酒,果然别有一番风味。”
湘王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道:“嗯,能看到许多别处看不到的风景。”
玉芙蓉:“……”
她严重怀疑湘王这话一语双关,既是说可以看到美景,也是说可以看到她刚刚被黄大昌欺负的场景。
好一个花花公子,若不是为了打听爹爹的事,她才不想跟他说话呢。
铁石心肠的家伙,眼看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人欺负,也不知道见义勇为英雄救美……对了,金雁方才好像把黄大昌误认为了司翊亭,难不成他是见两人两情相悦才没有出手?
好家伙,他是打算躺在树上看活春宫……!
细思极恐,细思极恐啊!
玉芙蓉心中已然鄙视了面前这人千千万万遍,面上却波澜不惊道:“公子面生又气度非凡,想必是从长安城来的吧?”
湘王没有答她的话,反问道:“姑娘气质出尘又洒脱不羁,想必是天仙下凡?”
玉芙蓉:“……”
不愧是长安第一纨绔,想套个话还要被调戏。
“公子谬赞了,小女子金雁,林州苜叶人士。”
湘王点点头,碰了碰她手中的酒坛子,仰头喝了一口,并没有被她套路得自报家门。
不过,从他的反应来看,他的确没有认出她。
她正因神不知鬼不觉换了个身份而沾沾自喜,却听湘王道:“你方才打人的样子,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玉芙蓉:“……”
该不会被认出来了吧?
她赶紧喝了一口酒压了压惊,待稳住心续,才回过头装模作样问道:“哦,是吗?公子说的人……是个女子?”
湘王抬眼往那一望无际的梨花林中看了一眼,喃喃道:“是我心上之人。”
是他心上之人……
玉芙蓉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湘王说的不是她玉芙蓉。
不过,这花花公子居然还有心上之人,她也真是活久见了。
二人沉默间,一阵微风袭来,万千梨花随着树枝摇曳开来,湘王望着那浩浩荡荡的花海,眼中忽然生出几许伤春悲秋的厚重感来。他不再说话,只默默看着远方,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玉芙蓉惊觉他是在想念心上之人,虽然心中诧异万千,但也识趣地没有再开口。
也罢,此时此刻,如果直接向他打听玉府的消息,似乎有些太突兀了。
她定了定心神,长吁了一口气,不管怎样,命还在,真好。
在金雁的记忆里,今日是永盛四年三月初七,而她喝下毒酒那日,是永盛三年腊月初八。
一睁眼,三个月无声无息过去了。
不知爹和师父是否安好,墨语有没有逃过摄政王的魔爪……
“她是为了你,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大计才潜伏在摄政王身边的,你救她就是害她!”
“你若执意救她,就先与我断绝师徒关系!”
……
师父竭力相劝的话语仍历历在耳,玉芙蓉那时少年心性,只觉墨语虽然是假意屈服于摄政王,但她替摄政王杀人是真的,被摄政王轻薄也是真的………
她不忍心让墨语为了她,为了所有人的大计牺牲那么多,所以有了后来的独闯摄政王府、抢女卫的故事。
但她和墨语哪里是摄政王的对手,为了不让摄政王发现师父的计划,为了不连累爹爹,她亲手为自己刻画了“磨镜之癖”的传言,以至于后来遭世人唾骂,最后走投无路,在家中服毒自尽。
*
玉芙蓉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睁开眼便身在这江南的美景中了。可梦中的场景却历历在目,痛苦还在,无奈还在,该救的人还没有救,该完成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她长叹一口气,暗暗撇了一眼身旁借酒消愁之人。
他依旧如从前一般穿得花花绿绿,但脸上的玩世不恭已全然没了踪影,眼眸沉稳深邃,容色略显憔悴,仿佛刚刚经历一场风霜,已然看穿世事。
作为苜叶村的村花,金雁生得清新脱俗,美得自然不可方物,但一向沉迷美色的湘王,虽然嘴上说着无厘头的话,身体却没有任何越矩的动作,看得出来,他对他那个“心上之人”,是真心的。他肯屈尊与她搭讪,只是因为她有点像那个“心上之人”。
在玉芙蓉的记忆里,湘王一直是个苟且偷生胸无大志的花心萝卜,没想到他还有如此秉节持重一往情深的一面。
这内外颠倒的风格倒是像极了一个人——他的叔叔,摄政王杨烨。
不同的是,摄政王表面怀瑾握瑜光明磊落,实则心狠手辣无恶不作。
杀死她父亲,逼死她母亲,欺辱她养父,抢走她好友。
即便不算围困玉府逼她至死那一段,她与摄政王也已然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玉芙蓉咬牙看向眼前汹涌澎湃的花海——
自今日起,她的目标就是把摄政王从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拉下来。
她要把墨语抢回来,要让摄政王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当年他悄无声息杀害逼死的人们,来找他清算了……
树上二人各自怀着心事双双陷入了沉思,完全没有察觉到其他人的闯入。
“在那儿!小姐,金雁在那儿!”
尖锐的声音划破了落日余晖下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