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几日,燕啭往邓家看了场地,试派了曲目。回来便将自己锁在屋里,自顾画什么。娇娇好奇,但不好细问,便默默照她嘱咐,认真替戏服缝绣花边儿。
制衣余料,照燕啭吩咐,制成数朵轻巧小花。
到邓家办寿这日,扮作随从,与燕啭同往邓府。
邓家院子极大,后院有湖。湖上有亭,三面临水,一侧靠墙。
已是夏初,荷叶亭亭,荷苞朵朵。大些的,已隐约可见粉色花瓣。
娇娇不敢乱看,跟着个叫瓶儿的侍女,陪燕啭进了安排的厢房。
瓶儿和燕啭差不多大,惯随着她,收拾行头,泡茶倒水。因性格内敛,不爱说话,同娇娇不算相熟。
燕啭只有出门唱堂会时,才带着她。
外头起了锣,几个杂耍班子上台暖场,听着极热闹。燕啭和娇娇往屏风后换衣裳,瓶儿自在外间清点首饰。
开了首饰匣,便惊讶道:“姊姊怎么拿了这副头面?这是要唱《神女赐花》?”
燕啭微微一笑,自屏风后答:“正是要唱这个。”
娇娇有些惊讶,看向燕啭:“姐姐竟没先同她说?”
燕啭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从屏后转出,示意娇娇跟上。
瓶儿满面疑惑,只看着燕啭不说话。燕啭走近,轻拍拍她:“你今日没在班里住,便没告诉你。”
瓶儿早听闻过坊里制出织金缎,见燕啭衣着明丽,点点泛金。猜着约是这料子,只拿不准。
燕啭坐于桌前,含笑唤她:“来替我上妆吧。”
瓶儿算着时间紧迫,不再细问,过去替她上妆。
娇娇没跟燕啭出门唱过堂会,不知就里规矩,很有些疑惑。
瓶儿已捡了发片,蘸着刨花水,替燕啭上妆。
珠环玉绕,彩绣辉煌,妆成瑶台天女。她原生得温婉端秀,甚少做此明艳装扮。乍然如此,娇娇几乎看得呆了。
燕啭可颇淡然,临出门时,才朝她微微一笑:“成了,再好生谢我。”
娇娇知她戏语,一时未知如何作答。
燕啭已云似地飘出去了。
外间高搭彩棚,另有锦缎为屏,遮出通道,供各家班子穿行登台。
瓶儿和娇娇捡一侧门出去,挑角落站了,候燕啭登台。
台上《钟馗捉鬼》正唱到末尾,花脸将小鬼紧紧按在地上,台下欢笑一片。
瓶儿望着戏台,忽缓缓开口:“《神女赐花》极难,燕姊姊为唱它,曾受过伤。”
娇娇大惊,未及回应,便听锣响一声,台上散了场。
换人报幕,笙笛渐起。
一刻钟过去了,台上未有人形。观众疑惑,正有人要问。
乐声忽转,曲调变急,燕啭遥遥自湖上踏波而来。衣裙泛金,所到处,坠下金花朵朵。
众人乍见此景,几乎看呆。还未回神,燕啭已一个轻跳,稳稳落于台上。
遥遥一揖后,歌喉慢起,水袖翩飞。台上珠环翠绕,佳人天成,水面花映日色,点点耀金。
很快便有人回神叫好,几家商行老板惯见世面,知有别情,但盯着燕啭衣裙,目不转睛。
邓老太太原好佛道,这戏既合她胃口。布景又极祥瑞喜庆,看得她欢喜非常。
邓夫人含着笑,目露赞许,显是早知就里。
一曲终了,神女将绣囊轻轻一抛,落花成阵。众人抚掌而叹,有文士赞道:“天人成天曲,精妙世无双”。
应和阵阵,燕啭轻巧一礼,转身下台。
邓老太太看得欢喜,叫人往后台看赏后,把燕啭叫到跟前:“生得好,唱得更好。这般新巧主意,怎么想出来的?”
没等燕啭回答,又道:“这衣裳料子,似乎不比寻常。我这些年见的料子也算成山成海,可从没见过这种。”
燕啭盈盈拜下:“承老太太抬举,愧不敢当。这料子是我们戏班后头坊里何娘子替我做的。”
邓老太太略顿一顿,笑道:“早听说你们班子后头开了个布坊。可是那创制粗绸,养活难民的何娘子。”
边说边伸手亲去搀燕啭。
燕啭不敢真扶,虚碰碰以示敬意,自己缓缓起了身。
邓老太太叫小丫头给她搬绣墩,叫她坐下:“早听说那何娘子是个善心人,制的粗绸比别家更耐用些。没想到做精细料子也这么好,真是难得巧思。”
邓夫人看着情形,觉得火候到了,叫小丫头拿托盘捧过一块流光缎。邓夫人看着火候,叫人拿托盘捧过一块流光缎来。
邓老太太取缎在手,燕啭笑着解说:“这料子是何娘子仿河上波光所做,能入您眼,她必极欢喜的。”
邓老太太见儿媳早有准备,已知她看好这料子,燕啭这场戏目,大约也是她二人合力安排。拿料子仔细看了又看,最终点头:“确是好料子,可寻着销卖出路没有?”
燕啭仍笑着答:“正是还没呢,要说这苏州城里布行,您家是头一位。老太太抬举,若肯替我们卖这料子,可感激不尽。”
邓老太太做了半辈子生意,极是老练娴熟,点点头,微笑道:“等会散了场,你把何娘子请来,我把掌柜留下,咱们议一议。”
燕啭没猜到如此顺利,邓老太太竟肯在寿辰敲定此事,而不三捡四捡,大喜过望:“多谢老太太,我这就着人去请何娘子。”
邓老太太微笑点头,燕啭下去。
舞乐已过,几家亲友,掌柜上前祝寿献礼,邓老太太自忙了一会儿,不提。
何姑母到了邓宅,与邓老太太聊得颇为投契。很快